落入官府手里,定然不会从轻发落的。一急不免生乱,便猛地一把推开问话的小厮,顺了他手指的方向就狂奔了出去。
周福襄在屋子里已然听见声响,原本还等着板儿进来问他,他再说话。谁知板儿不曾进门就走开了,急忙让人叫来那个回话的小厮道:“方才板儿跟你说什么了,怎么急火火就出去了?”
小厮挠了头,半真半假道:“板哥儿来问他兄弟怎么样了,奴才说那位小爷先头有事出去了,板哥儿就问去哪儿了,奴才就给他指了一下,不想板哥儿惊吓成那样,不等奴才说完就跑出去了,想必是找他兄弟去了。”
周福襄半靠在榻上抿了唇默然,过了半晌才吩咐道:“出去看看板儿和他兄弟怎么样了,若是见到了,就让他们到我这里来,就说是我的意思,方才言语鲁莽冲撞了元茂,我给他赔不是。”
小厮们面面相觑一番,才忙结伴出去,分头去找板儿和巧姐。
山坡上羊群跑的欢快,巧姐平日接触不到这些活物,在家里也只是年底时分乌进孝等佃户进奉过一次活羊,乳娘和嬷嬷带她远远地看了,雪白的羊毛在日头底下泛着银光,煞是稀奇。这会子遍山遍野都是,在周身丛丛环绕,巧姐欢喜的把气儿都消了多半,就连寻找板儿的心思都淡下去许多,只管捡了一根树枝,跟在羊后头跑着,赶得那羊群从东串到西,又从西串到东,无一刻安宁。
板儿在山坡下就见了羊群的不寻常之处,又见一个身影窜上蹿下,虽看不分明,瞧着那人头上的网巾也猜出了大概,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总算是能喘口气了。
巧姐犹不知板儿找自己来了,正赶着羊群赶得开心,冷不丁回身见后头站了一个人,唬的一跳,定睛瞧着是板儿,才挥动手里的枝桠笑跑向他道:“你每日都是在这里放羊的吗?”
板儿从山底跑上来,已是累到说不出话,好容易呼口气,攥住巧姐的手只管问道:“好好地……你怎么……怎么从福大爷那里走出来了,我听他们说……说你和福大爷恼着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巧姐闻言,皱了皱眉头,手里的树枝漫不经心的从草地上拂过,半晌才淡淡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如此而已。”
板儿怔了一会子,松开手绕着巧姐转悠了一圈,才喘匀了气道:“莫不是大爷说你什么了?”
巧姐低下头,摇着头不说话。板儿心里越发狐疑,又转了一圈看她道:“那么,是他身边跟着的人说你什么了?”
巧姐仍旧是摇头,板儿无奈叹口气,只好站在她面前,半弯下腰,对上巧姐的一双杏眸道:“小姑奶奶,到底是怎么着了,你好歹给我一句话啊。刚才四儿他们都说让我别进去,大爷正和你置气呢,这会子你又是这么个样,倒让我怎么办呢。”
巧姐小声叽咕一回,板儿听不大分明,只得凑前去又问一遍,才听巧姐说的是不去什么劳什子伴读了,要留在山坡放羊。一句话说的板儿哭笑不得,抬首看了一眼羊群,又看了一眼巧姐才道:“就算是放羊,该说的还是该说清楚。来时姥姥还千叮咛万嘱咐,让千万不能给你受了委屈。此刻你和大爷这样,我不过问两句,倘或庄子里传言开,姥姥再要问起来,我可怎么说呢。好妹妹,你就告诉我吧,当真是大爷说了你什么,那么我理当该替你出口气的。”说着,似是怕巧姐不信,忙挽袖捋胳膊信誓旦旦一样。
巧姐原本还剩下的三分气,让他这般不明不白的搅合一通,倒是彻底全消了。微微笑着替板儿将袖子放下来,娇嗔说道:“也没哥哥想的那么严重,不过是大爷要看一本书,而我不愿意,两下里说恼了罢了。才刚出来的时候,大爷说既然我们看得不是一样的书,竟不需要我再去了,我出来后原是要找哥哥来的,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你。恰巧见了这羊群,又看了一回种豆,倒是有趣的紧,哥哥不嫌弃的话,不如带着我跟你一块儿放羊吧。”
板儿听的噗嗤一声笑出来,心道书读多了人也忒酸腐了些,不过为了一本书就闹得面红耳赤,也着实是没头脑。又听巧姐说要跟他一起放羊,便笑道:“放羊的事儿倒是好说,只不过咱们还得想一想,如何把伴读不成之事瞒过去,别的让姥姥他们误会了。”
巧姐笑着正要点头,远远看山坡下又跑上来两三个人,俱是青衣小帽,板儿听到动静也不觉回头看了,见了当先过来的人忙笑迎道:“四儿,你们怎么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