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有很多书。梦瓷坐在书桌上,翻着上边的书。她虽不识字,却很喜欢闻书上的油墨味,很喜欢抚摸写满字的纸页。
聪山不忍打搅她,只是在门口静静地瞧着。
过了很久,梦瓷才抬起头。她发现聪山看着自己时,又柔顺地垂下了头。
聪山柔声道:“你晚上就住在这里吧。你一个人回去,我也不放心。”
“你该不是想……”。梦瓷红着脸道。
“不是,你怎么总想歪呢”?聪山的脸也红了,“我睡沙发,你睡在床上。”
“不是我那样想,而是你们男人都喜欢欺负女人”。梦瓷接着道,“你给我读会书呗!”
“你自己看,我要准备宵夜。你想吃什么呢?”
“有钱人还吃宵夜呢”!梦瓷撇了眼聪山,道,“我不识字,怎么读书。”
聪山惊讶道:“你不识字?”
“是啊!除了一到十,我什么都不会写。”
“那你刚才怎么看得那么津津有味”?聪山疑惑道。
“我只是闻闻书上的气味而已”。梦瓷娇羞地说,“对于不识字的人来讲,闻闻书上的气味也是很愉快的。”
识字又如何呢?一切岂非都是徒劳?
聪山接过书,道:“这是《竹取物语》,一时半会也读不完。我给你读几首诗吧?”
“好的”!梦瓷拍手笑道。
“床前明月光”。聪山试探着说。
“‘床前明月光’,一定是幅很美的画面。倘若能和自己的情人睡在一起看,那岂非更好”?梦瓷满怀憧憬地道。
然后,她不知为何面颊绯红。
聪山问道:“你知道后一句是什么吗?”
“不知道”。梦瓷娇嗔道,“都给你说人家不识字了。”
聪山不知说什么好。一个美丽的女人倘若没有文化,就太煞风景了。聪山不由得又想到了月楼。她是一个极有学识的女人,甚至举手投足间都有浓郁的文人气质。
他给她解释完这首诗,又读了《拟古决绝词》和《春江花月夜》。这两首都是月楼喜欢的。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骊山语罢清宵半,夜雨零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
他逐字逐句地给她读,逐字逐句地给她解释。聪山道:“这首词总体描写地是一个为情所伤的女子和她的情人坚决分手的情景。”
女人大多是感性的,梦瓷也不例外。不知何时,她已泪如雨下。看着她两行温柔的眼泪,聪山甚乎心乱如麻。
梦瓷流着泪道:“女人都是温柔善良的,可男人为什么总要伤害我们呢?薄情的男人可真讨人厌呢!”
聪山明知她不是指向自己,可心里还是很不舒服:“男人薄情还不是因为女人做得不对?谁会没来由得薄情呢?”
“你们男人可真会为自己开脱啊”!梦瓷道,“既使你妻子真的出规了,还不是因为你没有事事考虑她的感受。女人都很敏感,需要男人小心呵护。”
“可是她如果不够柔顺呢?”
“说实话,其实我一直认为顺从是女人最大的美德。男人就像大树,女人就像缠绕大树的藤蔓。女人大多时候都应该听男人的话,应该顺从男人。”
“所以我才说你是讨男人喜欢的女人。”
“我对你也很有好感。你是一个很柔软而又寂寞的男人。不知为何,我很喜欢寂寞的男人。”
“可能因为你性格明朗,所以才会喜欢寂寞的男人吧?夫妻之间性格应该互补。”
梦瓷眨着眼道:“可能吧!我们看会电视,一直讨论这些好没意思。”
她一边啜着咖啡一边换台,最后停在了鬼片上。
“我最喜欢看鬼片”。梦瓷看了眼聪山,道。
片子刚刚开始,故事发生在校园。男孩是乐队的吉他手,女孩是乐队主唱。他让她怀孕了,又因为父母阻拦离开了她。
女孩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挺着大肚子一步步走向湖中,她的魂魄杀死了男孩和他的父母。
当故事演到女孩走向湖里的时候,梦瓷已躺在了聪山怀中。她的眼泪渗过了聪山的衣服:“他可真不是人,怎么能抛弃爱自己的女孩呢?再说她已经怀孕了呀!”
聪山将手放在梦瓷的小腹上。她的小腹温暖柔软:“他也没办法啊!父母的话也不可不听。”
梦瓷哭着道:“那女孩就该死喽!你看她多可怜。”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说男孩也有不得已之处”。聪山的手已在梦瓷胸上。
“但那又是谁的错呢”?梦瓷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悲伤。
她从聪山怀里起来时,脸已压得通红。聪山心里又是一阵悸动。他想摸摸她的脸,但又控制住了。
夜很静寂,但聪山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现在这种情况到底是谁的问题呢?她总是一味的任性,一味地想我顺从她。我是个男人,更渴望她能够顺从我。还是说她已经不爱我了?如果和她分离,我又会一无所有。那可真可怕啊!”
梦瓷今夜也没有睡着。被子上有种淡淡的香味,还有男人的体香。
她知道香味一定是月楼的,而男人味一定是聪山的。
她嫉妒月楼,知道自己比不上她。
她又羡慕月楼,因为她能拥有这个男人。
她走出了卧室。
她穿着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衣,在朦胧的月光下轻轻走出了卧室。
她慢慢走到聪山身旁,慢慢俯下身子吻在了他的额头上,又吻在了他的唇上。
聪山仍没有睡着。他听见了她极轻极缓的脚步声,也感觉到她看了自己很久。
当她吻在自己嘴唇上时,他感觉自己的心已跳出了腔子。
梦瓷在聪山的嘴唇上停留了很久,很久。当她抬起脸时,便看见了他那温柔明亮的眼睛。她窘得简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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