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各个城池竖起的阻隔难民的高墙对于叶英和叶且歌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当两人越过那道高墙的时候,叶且歌深吸了一口气,才恍若从地狱回到了人间。
叶英发现叶且歌开始彻夜的失眠的时候,她已经有整整十日没有合过眼了。
难得强硬的,叶英将叶且歌按在了床上,自己也侧身躺了上去。六月的夜晚并不寒凉,两人身上只盖了一层薄被。叶英的手便是按在叶且歌的腰侧,夏衫轻|薄,叶且歌恍若还能感觉到师父掌心的温度。
叶英维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强迫叶且歌闭上眼睛,只是藉由这片静谧,对她缓缓说道:“且歌,为师且问你,你觉得你兄长的剑,是怎样的?”
似乎没有想到师父会问这个问题,叶且歌怔愣了片刻,闭上了眼睛在心中反复回想与兄长对招之时的光景,良久之后,她道:“兄长的剑,是悍然不可侵之剑,此剑一出,天下唯我。”
叶英轻轻的“恩”了一声,而后道:“那你觉得,这样的一柄剑,可能立身不正么?”
行颠倒朝纲之事的,说是乱臣贼子亦不为过,叶且歌咬了咬唇,却无妨将这四个字和自己的兄长联系起来。她长在白云城,长在兄长身侧,自然明白兄长是怎样的人——那是一柄霜雪凛然的剑,那是一个孤高到有些寂寞人。
叶孤城的人和他的剑一样,不在意旁人的评说,甚至有的时候,他也拒绝有人同路。可是他永远知道自己要走一条怎样的路,所以毅然决然,不会后悔,也无怨由。
是啊,这样的兄长,自出生起就已经学会了“承担”的兄长,又怎么可能没有想好之后要走的每一步呢?叶且歌闭上了眼睛,将自己缩进了叶英的怀里。
她已经明白了,自己这次回去,不是为了阻挡兄长的脚步,也不是为了恳求他善待苍生。她要做的,是陪在他身边,哪怕不能与兄长齐头并进,也要让兄长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他守护的幼妹与白云城,也将永远守护着她。
一直到听见怀里清浅的呼吸声,叶英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扪心自问,这一路走到了现在,纵然他说着想要和叶孤城细细谈一谈,心中却已然下意识的选择相信叶孤城了吧?
当初叶孤城说让他看看安庆,是否早就已经算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也自信自己能够比如今的天下之主做的要好呢?
前路难料,多说无益。只能怀揣着这样沉重的心事,叶英第一次踏上了白云城的土地。
叶且歌身边的暗卫一早就给自家城主去了信,而这种关于自家小姐的消息,在白云城中从来都不是什么秘密的。所有人都在牟足了劲儿,想要看看那位拐走了自家小姐的叶先生到底是什么模样。
不过听说叶先生年纪有点大啊……某个负责誊写小姐那边暗卫传递过来的消息的小哥如是跟小伙伴们八卦着。一想起自家小姐才十五六岁,居然被人老牛吃嫩草了,那些看着叶且歌长大的叔叔阿姨伯伯婶婶们简直连一口银牙都要咬碎。
而且听说这叶先生还敢罚咱家小小姐抄书啊……有特殊消息渠道——譬如顾惜朝同学的忠叔扯了扯小手绢,简直心疼得两泡眼泪都要流出来。
另外听说叶先生还把咱家城主打飞到湖里去啊……跟着叶孤城杀到西子湖畔的侍卫们暗搓搓的跟自家娘子说道。女人的碎嘴程度是可以想象的,不出三日,就连白云城主府做饭的大娘都愤怒了——好啊,这还没进门呢,就不仅欺负我们家小姐,就连我家城主也欺负是吧!这是什么人啊?小小姐你酷爱休了他!!!
不管外面如何人世凄惨,白云城中却始终是一片安静祥和。因为叶孤城停止了许多与安庆的生意的缘故,许多外派的管事也纷纷返回了城中,如此一来,本就热闹的白云城,便更加的喧嚣了几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稳稳的拉了一座城池的仇恨,只待着船停稳,叶英便小心的抱着叶且歌跃下了船去。
如今尚是清晨,难得这孩子能够睡得安稳一些,叶英到底没有舍得将人叫醒,只是用宽大的衣衫将叶且歌细细裹住,动作轻柔的抱着她下了船。
码头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本还有一些吵嚷,然而在看清了叶英怀里抱着的人的时候,也不知道是谁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原本熙熙攘攘的码头瞬间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自家小姐。
那男人生的高大,有他这么一相对比,就显得他怀中的少女越发的娇小。一些白云城的老人们瞬间想起了十几年前小小姐刚出生时候的光景,瞬间就揪心了起来。
——他们家小姐出门的时候分明是好好的,一柄重剑虎虎生风,砸起人来脸不红气不喘的,如今出门一趟,回来却成了这样瘦弱的模样,怎么能让人不心疼?
叶英目盲,否则他恐怕就能发现,周遭的这些人愤怒的目光已然汇成了一句话——你,是,怎,么,照,顾,我,家,小,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