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叶且歌在回到中原的几日做的全部的事情了。她其实也没有做什么,只是先兄长一步,踏上本来应当是叶孤城去走的路。叶且歌本可以置身事外的,可是她却想要让兄长手上干干净净的得到这个天下。
这算是一种执念,可是叶且歌明白,虽然自己的兄长并不会在乎世人对他如何评说,甚至是如何的口诛笔伐,然而一个结束了苍生辛苦的英主和一个谋朝篡位的枭雄,无论是在当时还是在日后的史册烟云之中,都会是不一样的。
叶且歌觉得,既然兄长是在做拯救黎民的大善之事,那么,就不应当让他担上任何恶名——一丝一毫也不行。
她的兄长这一路走来,实在是承担了太多太多,也付出了太多太多。所以这一次,便换她来守护兄长吧。从此之后,犯上作乱的人是叶且歌,该被人口诛笔伐的也是叶且歌。和白云城,和叶孤城没有任何关系的叶且歌。
而叶孤城,他是天下无主之时挺身而出的侠之大者,是结束安庆动荡的不世英主,是安抚百姓,光复旧国的传奇人物。是,和弑君的叶且歌没有半分关系的也有孤城。
这就是自己所求的结果了。叶且歌闭上了眼睛,手中的一轻一重的双剑没有丝毫拖泥带水的向着皇帝刺去。
你有没有见过,十数年藏锋之刃乍然出鞘的时候,闪现出的耀目寒芒?叶且歌的平生所学都凝于这一剑,恍若是天边擦过云层而下坠的流星一般,燃烧尽自己最后的光芒。
是疯了。那便疯了吧!
皇帝自觉剑法不俗,事实上,他自幼便有名师教导,如果让他出去闯荡江湖,或许还能排进前五之数。他的剑就在桌子下方的暗匣里,可是饶是如此,皇帝也并不觉得自己能够抵挡住叶且歌的这一剑。
这一剑不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阻挡着她一般,那是叶且歌心中对于收割一条无辜生命的愧怍。然而心中的些许愧怍抵不过叶且歌想要守护叶孤城的决心,更何况她距离皇帝并不远,那一剑,眼见便要刺入皇帝的胸口!
皇帝瞳孔微缩,足下用力,准备连带凳子一起向后翻倒,顺势躲过这一剑。没有丝毫犹豫的,皇帝狠狠往后一退,连人带凳子的一齐向后倒去,而他装剑的暗匣也顺势到了他的手里。
叶且歌这一剑怎会落空?她迅速的手腕一转,分明已经平刺而出的剑直接向下,仿若不刺破皇帝的胸口便不肯罢休了一般。
这世上还有没有能能够抵挡住这一剑?皇帝的心口一阵冰凉,还没有与叶且歌正式动手,心中便已经萌生了怯意。他没有想到,一个看起来只到他胸口高的小姑娘,拔剑而来的时候,却会有这样的气势——并不弱于他这个君王的气势。
叶家的嫡系居然已经成长至此了么?那么那个未曾谋面的白云城主又当何如?在如此紧急的时刻,皇帝的心绪却稍稍游离了。叶家这个小小姐一贯被掩得严严实实,纵然后来她在江湖游走,也很少有人能够将她与白云城联系起来。
当初父皇真的不应该在听说叶寒山的遗腹子是个女孩便放松了警惕,这样想着,皇帝的眼中划过了一丝狠厉。到了这一步,当真就是不是你死便是我亡了。
他抬手用手中的剑匣挡住了叶且歌的轻剑,借着叶且歌这一剑的力道,他的剑匣碎裂,其中的长剑也豁然出鞘,直取叶且歌咽喉。
这本是精彩绝伦的反击,只是皇帝忘了,叶且歌使的,可是一手双剑。
就连西门吹雪也要避其力道的重剑狠砸而下,直接削断了皇帝手中刚刚出鞘的利剑。半截剑尖飞了出去,直接没入青石的地砖之中。
皇帝愣神的片刻,叶且歌的轻剑一转,狠刺他的咽喉。
喉间是一点冰凉的痛意,皇帝只道一声“糟糕”,却已经没有了闪躲的可能。这一剑太快又太狠,以他的武功,根本就无法与之抗衡。
只是这一剑没有没入他的喉咙,皇帝只觉眼前一花,便见一道白影站在了他的面前。那人没有施舍给他哪怕是一个眼角,却站在他面前,用乌鞘长剑轻轻将叶且歌的这一剑挑偏了几寸,叶且歌惊愕之际收力不住,剑偏了三寸没入皇帝的肩头,而后整个人也足下不稳,直接摔入了来人的怀中。
叶!孤!城!
这一夜最不应当出现在这里的人,这一夜最不应当挡在皇帝面前的人,此刻却偏偏出现了。他出手挡住了叶且歌,却和皇帝半分关系都没有。毕竟,若说叶孤城忠君爱国,那才是天底下最可笑的笑话。
叶孤城的身上还有着丝丝的凉意,可是他的手却很暖,牢牢的扣在怀里的小姑娘的腰身上,将人稳稳当当的抱了满怀。他的手按在叶且歌有些脱力的手上,拔出了刺入皇帝肩头的长剑,带出一串血珠。
皇帝一声闷吭,一番生死游离,让他的脸变得像纸一样的白,望向叶孤城的目光之中,也仿佛有了几分怯意。
那怯意一闪而逝,却已然是高下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