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身前身后,差点把人家老祖宗都盘问一遍。其意昭昭,简直是司马昭之心。
这场面若放在早先,苏玨见了少不得又要笑话先生木讷,不解风情。可如今再看,凭先生那般心思巧捷,又岂会不解?不过是无福消受罢了。
冰炭不同炉,道不同不相为谋。
可怜那林婶下错了功夫,楚先生只爱须眉,不爱红妆。
须眉……
思及此,苏玨不禁一皱眉,自古阴阳相合才是天道伦常,对于龙阳之事始终心存芥蒂。想起昨日先生暗示李大人已心有所属,便不禁猜测先生到底属意何人?
楚先生自十几岁起便生活在这临河村中,从未远行,那人想必也是村中之人吧……
“先生早啊!”
小木匠阿虎挑着水桶迎面而来,眼睛笑得眯成了月牙。
难道是阿虎?
苏玨边打量着小木匠边琢磨,随即摇摇头。应该不是,照昨日先生反应来看,那人似已有家室,阿虎今年刚满十八,尚未娶亲,昨儿个见了巧梅还跟蜜蜂见了蜜似的。
“先生这是去学堂啊!我们家颜林若再犯浑,您只管修理,别打死就行!”颜家老七扛着锄头赤着脚,虎背熊腰,典型的庄稼汉子,见了先生便瓮声瓮气地招呼。
会是颜七?
虽然颜七年近不惑,平日里只管种田,家里娃都四五个了,但想他年轻时可是仪表堂堂,为人又厚道豪爽,说不定先生就喜欢……
苏玨正想着,颜七那厢便“呵——呸”一口痰吐在了脚边,随后还用脚底板蹭了蹭。
……
苏玨扭头看向楚羿,只见先生头上青筋直冒,不知怎的,竟莫名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颜七。
苏玨觉得自己魔怔了,但凡路上遇见个男的,便要胡思乱想一番,倒好像在帮自家女儿挑女婿似的。
王二?
身高不及先生肩膀啊。
老张?
贼眉鼠眼,听说手脚不怎么干净。
老村长?
见老爷子手中拄拐,颤颤巍巍地走来,苏玨忽觉毛骨悚然,急忙就此打住。
难道会是自己?
想起自己在世时确是成过亲的啊。
苏玨停下了脚步,想了想,随即哈哈一笑,登时便把这念想抛到脑后去了。
路过井边时,忽闻赵家媳妇与几位妇人窃窃私语。
“诶诶诶,听说了吗?昨个夜里宋家公子又被狐媚子勾出去啦!今天早上陈婆子出门摘菜,路过村西那棵老槐树,就看见宋公子躺在那树底下,□□吶!可真羞死个人!”
“啊?真的啊?”
“那还有假!宋老爷子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大发雷霆啊!听说还在院子里立了桩子,要绑了宋公子罚跪,任谁劝也不听。”
“可不得了!赶紧去看看!”
“走走走!我回家放下水盆便去。”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姑婆姨娘们听了传言,纷纷放下手中活计,作鸟兽散。
原来是宋员外家的公子……
情不自禁地想起那年轻男子于树下的痴态,苏玨忙摇摇头,挥散脑中*景象。
先生从她们身边经过,想必也是听到了只言片语,却是一如既往的充耳不闻,径自朝学堂走去。
“人呢!”
读书时辰已到,学堂里却仍空着几个位置,楚先生眉心一皱,沉声喝道。
“去、去宋员外家了……”
将手中戒尺一摔,先生拂袖而去。
苏玨扫一眼桌椅,未见苏尚身影,暗叫不好,小崽子又要大祸临头。
宋员外家大门紧闭,外面围了不少人。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就算已闹得人尽皆知,也是要顾全脸面的。
于是有人交耳相议,有人听墙根,更有那不懂事的年轻小子甚至上了树。
楚羿赶到时,苏尚跟几个小伙伴正你推我搡,趴着门缝往里看。
楚先生身影罩下来,仿佛泰山压顶。几个人下意识回过头来,见是先生,就如那耗子见到了猫,不等先生开口,便灰溜溜地排成一排。
“不效君子言行,小小年纪倒学人作那好事之徒,还不回去!!”
此言一出,便引得一旁众多“好事之徒”侧目。不过楚先生向来我行我素惯了,权作视而不见,只管压了学生离去。
“孽障!今次我便绑了你,看你还如何出去丢人现眼!”
宋宅内传来宋员外不可自抑地呵斥,落入众人之耳,又是一阵热议。
再高的院墙也拦不住鬼魂,苏玨看着被父亲绑在木桩上的宋公子,身形消瘦,面色蜡黄,目光呆滞,却仍痴痴傻傻地唤着什么,却听不真切。
“畜生!还叫!”
气得宋员外又是一巴掌扇了过去。
看着宋公子不人不鬼的样子,苏玨心生恻隐,不自觉又想起那白衣男子来。
遂叹道,花妖狐魅,终究害人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