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一辈子,整个九峦界他最不擅长应对的依旧是这位容师叔。每次见到容纨,她总有新方法逼得顾夕歌尴尬又面红。
容纨极敏锐地瞧见了顾夕歌神色变化,越发走近了调笑道:“哟,师侄还会脸红。”
她此时没有半分练虚真君的矜持模样,活脱脱一个贪恋师侄美色的登徒子,简直让人不忍直视。
顾夕歌后退了两步,依旧让容纨一把握住了他的手,硬生生将他拖到自己这边的队列中来。
那纤细而温暖的手,好似带着极热烫的温度,暖得顾夕歌冰凉指间亦开始融化起来。
“横竖洞虚一脉只有你一个人来,你就同我们站在一起,绝没人敢说你半句。”容纨扬了扬眉,忽然又笑道,“我知道现今这座灵虚殿里,只有顾师侄最好看。你站的太靠前又太显眼,真不给其他人半点活路。”
“容师叔谬赞。”那青年修士又冷冰冰答了一句,倒是十成十像极了他师父。
一想起纪钧,容纨就神色暗淡眉头微蹙。她轻声问道:“纪师兄的心魔灾,还未有头绪么?”
三灾五劫中的心魔灾,就是最后一灾。它来得悄无声息全无前兆,却能硬生生拖着修士直至万丈深渊,烈焰焚身剥皮抽骨亦难形容其苦楚的万分之一。全因这灾劫由心而起,外力难以干涉分毫。
爱慕憎恶贪恋渴望求不得,那百般复杂滋味加诸渡劫修士心神之上,又骤然放大千倍万倍,将其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心中亦有柔软之处,也会在这心魔灾中饱尝苦楚断难脱身。
人生而有情,此为天道。
而纪钧这般修无情道的修士,心魔灾便格外难缠些。他不动情还好,若是动了情那便是一场焚天大火,纵然倾尽冰海之水亦难浇息分毫。
除非渡劫之人自己看破放下度过劫难,否则这心魔灾便绝无了却的一天。
纪钧心魔灾已然起了三十余年,平日里饱受折磨不得不闭关。
顾夕歌固然担心师尊,却也毫无办法。即便是镇锁心魔之法,面对这心魔灾也全然不起作用。他听见容纨的问话,长睫颤抖了一下,只摇了摇头并不答话。
哎,她一个旁观者都能将事情瞧得一清二楚。偏偏这平时伶俐至极的师侄,却根本不知其根源。
容纨咬了咬唇,她刚想开口,就听得原本喧嚣的灵虚殿瞬间寂静了下来。
冲霄剑宗这代掌门人周韬不急不缓步入殿中。他羽衣星冠浑身似有光芒笼罩,说不出的尊贵气派。
周韬接任冲霄剑宗的掌门一职足有一千八百多年,他却依旧眉清目秀宛如二十出头的青年。
即便周韬神情淡然并无半分骄横之处,其余人却不敢轻视他半分。一个男人若是权柄加身地位崇高,自然而然便有了气势有了神采,并不需半分装饰。
这青年模样的掌门刚停下脚步,灵虚殿中三十余人就齐齐向他鞠了一躬。
周韬只点了点头,轻轻道:“诸位不必多礼。”
他刚一落了座,其余站立的诸人也立刻坐了下来,根本不同周韬客气半分。
冲霄剑宗一贯礼数不多,门派上下都是如此。许多人都不耐烦其余门派客客气气只落座就能谦让上半个时辰的作风,于是自己宗门里的礼数就额外简洁。
周韬更不废话,他直截了当开了口:“我叫诸位来只因为一件事,近来九峦界夏日飞雪凝水成冰,就连毫无修为的凡人都知道这件事。”
“此等违背天时的奇异景象,全因为有一位大能的洞府即将出世。说起那大能的名字,想来在座的诸位都熟悉。”
眼见周韬说到了关键之处,这掌门人却忽然顿住了。他笑吟吟望着殿中神色各异的诸位长老与小辈,就是矜持地不开口。
到底有人忍不住了,他直接开口道:“掌门师叔别卖关子了,我等得好心焦。我们冲霄剑宗行事一向直截了当不服就干,又何必如其他门派一般惺惺作态?”
众人定眼望去,那少年浅蓝衣衫猫眼浑圆,正是破虚一脉陈驰的宝贝徒弟杨虚言。
周韬悠悠道:“师侄勿怪,方才诸位好像根本不在意此事,我自然要卖个关子。”
这地位尊崇的冲霄掌门,此时骤然显出几分少年才有的调皮来,简直让人无可奈何。
“那大能就是八千余年前飞升上界的炽麟仙君,又过了一千年,他的洞府再次出世了。”
灵虚殿原本就寂静无声,在周韬说出这句话后,更是呼吸可闻。
炽麟仙君,这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连冲霄剑宗这群骄傲至极的剑修,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