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 秦四郎婆姨便是方山人,之所以嫁这么远,还是因为两家老人从前在服徭役的时候有过一段交情。这时候她一听对方口音,顿觉亲切,便与他多说了两句。
之后夫妻二人再进城,便常常都能看到那三人,其中一个是马夫兼仆从,秦四郎夫妇二人常与那人说话,另外两人是一青年郎君带着一个十多岁的小郎君。
秦四郎夫妇在与他家仆从相熟之后,渐渐的竟也与主家搭上了话,对方说自己是听闻最近离石县这边出了不少好东西,带着家中长子出来长长见识,顺便再采买一些物什回方山那边。
秦四郎两口子对这主仆三人完全相信,不疑有他,毕竟这事算起来,还得是秦四郎夫妇自己往上凑,非是对方主动凑过来,想要哄骗他们。
他二人却不知这世间骗人的方法千千万,这回这些人不过也就是多绕了几道弯而已。
秦四郎两口子与人约好,让对方把染过颜色的羊绒放在秦家,他夫妻二人再把那殷大娘请来做活。
对方许他们两贯钱,一贯与殷大娘作为工钱,另一贯便与秦四郎夫妇作为中间钱。
殷大娘过去以后,得知舅母竟是要自己给人织毛衣,心中虽不满,但她舅母却说她耶娘早已知晓此事,还收了对方一贯钱,于是便也没办法,只好忍气在舅家纺线织衣。
那主仆三人那时候也是住在秦家,言是羊绒难收,这一套毛衣裤是要拿回去孝敬老人的,一定要自己盯着才放心。
秦四郎两口子私语,言是那主仆几人应是想学那织毛衣的手艺,只他们中间一个妇人都没有,如何学得会。
至于先前对殷大嫂说的,有个媳妇子住在自家那个事,完全就是子虚乌有。若直说有个青年郎君和小郎君住在自己家,殷大嫂怎么肯叫女儿过来,那殷家人如今就差把这闺女当金凤凰给供起来了,心心念念就想给她找个好婆家呢,于名节一事,自也十分看重。
明知如此,他二人为了那一贯钱,便那般欺瞒出门的阿姊,秦四郎这两口子着实也是没良心,
然而事情到这里却还没完,主仆三人在秦家住过几日,那小郎君便整日喊着闷得慌,还时常乱发脾气,他每每发过一顿脾气,那青年郎君就要拿出银钱赔礼。
如此几次三番过后,那青年郎君终于提出要回城了,还叫殷大娘跟他们一起进城,秦四郎两口子拿人的手软,这时候便也不很推辞,只在城中寻了个半生不熟的人家,与那家人些许铜钱,叫他们收拾了一间原本就用来放租的屋子出来,叫殷大娘这几日便在那里做活,那主仆三人若是不放心,也可过去看看进度。
殷大娘到底还是小孩,心中虽觉不对,但还是想着,这活计也没多少了,她再赶一赶,早早做完了,早早回家去,将来再不肯来她舅父舅母家了。
却不料几日后,当他父亲去那院子寻她的时候,却已是寻不着人了,问那主人家,主人家哪里清楚,他们就是给人租个屋子,又不帮人看孩子。
又找去那主仆三人早前住过的客舍,言对方是方山人,姓白,结果那店家却说,他们那里近日根本没有住过姓白的方山人。
三人在城中寻人,寻了整整一日,却无半点收获,那自称是白姓人家的主仆三人,似是专只拣秦四郎夫妇面前露脸一般,在那离石县城竟无半点踪迹。
“怎会没有踪迹,他几人是人又不是鬼神,行过处必然是会留下踪迹,定是你昨日慌神,未曾仔细寻找。”罗用说道。
听到这里,在场众人只要不傻,也都听出来这就是一场精心布置的骗局。
原这殷大郎夫妇并非直接被外人所骗,而是被自家亲戚给骗了。这种事还真是防不胜防,若换了自家亲戚,也不说让家里的小孩过去干活挣钱那些话,单单只叫孩子过去玩两天,哪个大人会往那方面想。
只这殷大郎两口子着实贪心,听得那一贯钱的工价,心里就该有所警觉才是。
他二人若是守得住,事情哪里又能发展到如今这般。
“都是我害了大娘啊……”殷大嫂这时候呜呜哭将起来。
“事已至此,再说这些又有何益,还是再进城去找找吧,我在城里熟人多,向他们打听打听,兴许会有头绪。”说完又向在场众村人拱手道:“众位若是无事,便与我一道进城去吧。”
“自是要与你一道去。”第一个说话的,便是他们西坡村的田村正。
“田村正也来了,方才我竟没看到。”罗用抱歉道,对方毕竟是这个村子的村正,像方才那样的事,理应由他站出来主持才是,自己这也算是越俎代庖了。
“无妨。”田村正不在意地挥了挥手,复又对众位村人说道:“殷大郎夫妇二人着实可气,只那贼人竟敢如此算计我西坡村村人,还掳了我西坡村的女儿,我等此时若无作为,将来定要叫人以为我西坡村儿郎愚昧可欺。”
田村正这番话一说出来,原本还觉着这事与自己没多大关系的个别村人,这时候便也跟着愤慨起来。
不多时,他们这一群人便浩浩荡荡地出了村子,罗用也在人群之中。
生活在这样的时代,像他们这样的升斗小民,一个人的力量总是十分微薄的,要想活得好,让人不敢欺负他们,那就得抱团。
在罗用看来,村人之间,原本就该如此。
今日他们若是对那殷大娘的事袖手旁观,那么将来当他罗用出事的时候呢?
莫要说罗用与殷大娘不同,言他对村人有恩情。与那仗义之人才有恩情可言,与那自私懦弱之辈谈什么恩情信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