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
哪知这时候却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罗用回头一看,见是一个银发苍苍身躯佝偻的老婆婆。
“阿婆可是知道些什么?”罗用问她。
“那一日我在巷口卖草鞋,那人在路边收羊绒,我听到有几个路过的商贾,喊他冯四,过一会儿又见两个卖菜的过来,喊他孙大,当时还道自己老眼昏花,耳朵也不好使了,如今想来,定就是那行骗的歹人。”那老阿婆的手掌看起来干枯瘦小,抓在罗用的小臂上却相当有力。
得此线索,西坡村众人大喜,谢过那老阿婆,纷纷又向四处散开去寻那冯四的消息。
既然已经知道对方是方山口音,又被人唤做冯四,这样一找起来,那可就容易多了。
就在罗用他们四处打听消息的工夫,不少滞留在离石县的商贾闲人,也都在谈论这件事。
此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王记酒肆的客舍之中点着数盏油灯,环绕在大厅三面的矮炕上,零星坐着一些顾客。
“你们可听闻了,那罗三郎等人如今正在城中四处打听方山县的冯四。”
“也未必就是方山的人。”
“我看八成错不了。”
“既已知晓那仆从便是方山县的冯四所化,顺藤摸瓜,要找出那白氏父子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没想到竟真叫他们给打听了出来。”
“也是那罗三郎亲自出来寻人,你们没见那城中百姓,明明与自己无甚相干,却也肯帮着四处打听。”
“瞧这架势,似要把这离石县掘地三尺一般。”
“那冯四一伙,这回定是要倒大霉。”
果然如这些人所说,不多久,罗用等人便收到消息,言是城中一户百姓家中,租住着几个方山人,他们便知道那冯四的底细,于是众人又纷纷往那边赶了过去。
“那冯四大名冯莽,早年与我们一起跑过商,却是各做各的买卖,只是同行罢了,听闻他现如今已在隰城娶妻生子,前些时候在城中见过他一回,竟不想他就是那行骗的歹人。”那几个从方山县来的商贩如此说道。
此时与罗用等人同来的,还有数名差役,得此消息,众人纷纷又去往公府,先见了涂县令,不多时,郝刺史也来了。
郝刺史命人携他亲笔书就的一份文书前往汾州隰城,那隰城便是汾州的州郡所在,既要到对方地盘上去寻人,这两边的刺史之间自也是要打一声招呼。
从离石到隰城,距离虽并不很远,却要横穿吕梁山脉,救人如救火,郝刺史给他们拨了几匹快马,允许他们西坡村这边也安排两人同去。
罗用不会骑马,自然就不去了。田村正林大郎二人于骑射一事虽也不算擅长,但只是坐在马背上跑跑,那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于是他二人便去了。
长夜漫漫,寒风萧萧,送走了田村正等人,罗用回身向城中百姓道谢:“待那殷大娘归来,定要让她向众位磕头道谢。”
不日,隰城县那边便有消息传回,言那冯四一家已经被抄,与他一同行骗那两人,便是他妻子家的长兄和幼弟,那二人与冯四论律当斩,家人流放。
殷大娘也已寻得,只是伤得颇重。在从离石县去往隰城县的路上,她半夜里逃跑,被冯四等人又给抓了回去,几人将她狠打了一顿,那殷大娘又惊又吓又受了伤,竟是病倒了。
冯四等人也怕这棵好容易得来的摇钱树真就这么死了,那织毛衣的手艺,他们可还未学得,于是等回到隰城县之后,便只好把她养在家中,让冯四的妻子照料,哪知他几人刚回来没几天,官兵便找上门来,钱财未得,脑袋就要先搬家。
殷大娘归来那一日,途经离石县城,果真便从车上下来,于那县城门口,向城中百姓磕头道谢。
死里逃生一回,好容易又回到这一片熟悉的土地上,殷大娘跪伏在城门口,滚滚热泪撒落泥中。
“快快回家去吧,天寒,莫要在外面吹风。”许多人见她那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禁也落下泪来。
生活在这样一个年代,谁家没个七灾八难,多少亲人离散,阴阳两隔,放眼整个离石县,又有几个家庭是真正完整的。
这殷大娘如今能够活着回来,便已经是天大的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