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山感觉得到他在用大拇指轻轻摩挲着自己手腕上突出的那一小块尺骨,有些痒。
“好了吗?”他将手抽出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说:“常御侍精益求精,顾某佩服。”
常云川将手放到他的腰上,笑着道:“顾御侍的腰还紧绷着,要不要我帮你放松一下?”
“不用了,”徐意山也笑了,“原来作画是假,调戏为真,只是常御侍技巧欠佳。是不是太久没有人到常御侍这里来了,所以你过于寂寞了?”
常云川顺势捏了捏他的腰,“我的技巧到底好不好,顾御侍要试过才会知道。”
“怎么试?”
“我没有吃过束意丸,所以我可以……”常云川极平静地丢出这句话,堪比平地惊雷。
徐意山被他惊吓到了,说:“你不怕我告诉洛帝?我如果说了,你就会没命。而且就算我答应你了,如果我们做的事情被洛帝知道,下场一定是死无全尸。”
“你不会说的。我感觉得到你对我也有意思。再说了,我的长相难道配不上你?你难道是一个完全无欲无求的人?”
徐意山对他挑眉,“你说对了,我就是无欲无求。”
常云川笑道:“你若是无欲无求,怎么会去害司秋?每个人都有情有欲,光逃避是没有用的,要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我没有心。”
“你如果没有心,方才在廊桥上就不会那么看我。一见钟情,方知缱绻。”
“一见钟情,方知缱绻。”徐意山在心里默默重复着这句话。他觉得他对十五肯定不是一见钟情。所有他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淮王对他那心上人配得上这句话了。
“我只是看着你想到了一个故人。现在我已经知道了你的把柄,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关于你小叔父的事情全都告诉我,否则别怪我无情。”
常云川执着道:“故人终究是故人,你既然已经进宫了,便是不可能在一起了。而在这宫中,洛帝对我们都只是逢场作戏,只有我们相互扶持,才能愉快地渡过余生。更何况你不是曾经喜欢过御膳房的一个宫人吗?”
徐意山赶紧撇清:“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我没有喜欢过他。”
“就是那个叫慕什么的……前几天洛帝刚封他作了小侍,你可能还不知道。我知道这事是因为听说他和冷皇侍长得有几分相似。冷皇侍不是怀孕了吗,洛帝可能也需要有人能暂时替代一下他。”
难道说是……慕清迤?
虽然徐意山在心里极力否认着这个名字,因为觉得慕清迤和冷皇侍长得一点也不像,但他知道常云川很有可能说的就是他——当年御膳房里姓慕的宫人只有一个。
他除了震惊之外,已经不知该说些什么。他应该是心痛的,但是自从十五死了以后,他心中的麻木就永远多过疼痛了。他觉得自己又变回了刚进宫时的那个人,心上像是覆了一层冰,既无所畏惧,亦是一无所有。
“我是不知道,因为这几天一直忙着接待前来拜访我的君侍们,没人同我说起过此事。既然这样,那要恭喜慕小侍了。你知道洛帝有临幸过他吗?”徐意山面上带着笑意,故作轻松地问。
“当然有临幸了,不然洛帝为什么要封他作小侍?”常云川见他这般释然,便将自己知道的都告诉了他:“皇上亲自去接的人,用轿子抬回乾阳宫的,这般待遇,还有谁有过?”
徐意山想到自己当宫人的时候是走路去的乾阳宫,回来的时候还得装作被宠幸了,一瘸一拐地跟在那胖乎乎的黄公公后边。他不敢想象慕清迤坐在轿子里的情形,是开心的,还是难过的?抑或是有着报复的快意……
他更不敢往后想了,只是觉得自己活得无比窝囊。当年是他背信弃义抛弃慕清迤,他觉得自己不在乎了,可偏偏这个人就像一个若影若现的影子,藏在他心里的幽暗处,总是寻找着机会刺伤他。他原本以为十五可以帮他赶走这个影子,可是现在十五也成另了一个影子。
“慕小侍真是幸运。常御侍,感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那今天就先聊到这里了,我先告辞了。”
“但是画还没画呢,你这就走了?”常云川拉住他。
“改日吧。”徐意山对他勾唇一笑,拂袖而去。
走到霞飞宫门口的时候,他遥看着花园中正开得如火如荼的红锦带,却终是过门不入,反而转身往小侍们所在的福煦宫而去。
他对福煦宫是在熟悉不过了。他曾经在这里认识了包括熊小侍在内的一批小侍,还亲眼目睹了明小侍是如何“陷害”夏御侍,最后死在他怀里的——往事非但不如烟,还鲜活得历历在目。
他刚一进福煦宫,就有小侍认出了他是谁,嚷着道:“快看是谁来了!他是不是从咱们丛华殿出来的顾御侍啊!”
“诶,真是他。我听谁说前几天去拜访他的时候……”
“嘘……别说了,他就快过来了。”
徐意山见他们七嘴八舌地在不远处围观自己,一点也不恼怒,只是对一个看起来有点眼熟的小侍问道:“你知道新来的慕小侍住在哪个殿的哪个院吗?”
“好像是星梵殿的棣棠院……你看,他不是来了吗?”
徐意山差点没认出来不远处站着的那人就是慕清迤,只觉得他身上的气质大变了。他们隔着人群遥遥地对视着,像是从未认识过彼此,恍如隔世。
慕清迤张嘴对他说了句什么,徐意山完全没有听见声音,就看见他已经转身离开了。他正要去追,熊小侍不知道从哪里窜了出来,对着他就是一个熊抱:
“乖乖,真是好久没回来了,想我们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