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失态,便很快又转回身去。
陆纪眸色深深望了谢祈一会,开口却是对那尚宫道:“你先下去吧,今日之事自不必同人提起。”
谢祈正欲开口掩饰几句,却忽然听得身后有一个鲜妍的声音开口道:“陆郎……?”
谢祈猛然回身,却见得殿中的玉阶上走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来,广袖翩然衣衫轻薄,身边跟着数名侍女,那容貌赫然与他前世一模一样,只是却更活泼娇俏一些,十年的岁月在她身上似乎毫无痕迹,此时还如同天真烂漫的少女,见到陆纪便笑,步伐轻盈地飞到他身边。
谢祈知道,这便是如今的公主了,只是却不知,这身体中的又是什么人。
陆纪见到她却是恭谨行礼,微笑道:“殿下。”谢祈也如梦初醒,赶忙下拜。
公主却嗔道:“你既来了此处,却也无人通报于我,这殿中之人却是该罚。”说罢又有些好奇地望着谢祈,托腮看了陆纪一眼道:“不知……”
然而谢祈没有开口,陆纪便道:“这是我府中家人,今日有些公务进宫便带了他,想着与你许久未见,此处看看你,方才他们说殿下在殿中安睡,我便想着还是不要打扰。”
公主嫣然一笑道:“方才我朦胧间听到有人说话,没想到却是你,只是如今你自然来了,便要留下来陪我用晚膳才好。”
陆纪见谢祈只是呆呆地盯着公主,甚为反常,思考一番道:“也好,只是我还有事要家人去做,便先送他出宫如何。”
公主有些娇羞道:“自然……一切都听陆郎的。”
此时却有人通传道:“殿下,平阳王送来一封书信,说不日归京,对殿下甚为想念……”
公主听了几句便兴味索然道:“还有别的事情么。”
那侍女犹豫道:“殿下,那……”
公主毫不在意,淡淡道:“这信,不回也罢。”
说罢,便唤过一个小黄门,送谢祈出宫去。
谢祈出了宫才觉得恍如隔世,想到蓁蓁又不由心中一阵难过,没想到那人不仅占了他的身体,却还处死他身边之人,想来便是为了怕被看出破绽。然而从表面上却是完全看不出,如此娇俏的少女,却有如此之深的城府。
他心知现在并不是纠结于过去的最好时机,此时却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谢祈努力平复了一下心神,便向着风榭去了。
山秀得知他有办法可以拿到雍家那份记录,不仅十分击节而叹道:“好!”
谢祈道:“只是有些事,还需要你配合。”
山秀道:“那是自然。”
与山秀约定好之后,谢祈在房中等了一会,薛简便推门而入,今日便又是他每十日需要吃药解毒的日子。薛简将新采的血海棠浸没在药中,谢祈端起盏以袖掩口,缓缓饮尽。
薛简若有所思道:“我觉得你今日,着实有些异常。”
谢祈勉强笑道:“你多虑了。”
薛简离开后,谢祈方将手臂拿开,原来他并没有饮下那碗药,而是将药汁全部倒入了衣襟之中。薛简曾说,这药若是少喝了一次,便会毒发,此番,他便要以身试险了。
今夜风榭中又是一片灯火通明,歌舞升平。谢祈走到中庭之中才觉得寂寥非常,那些读过的诗啊骚啊之中的万古孤独千古同悲仿佛都一起涌上心间,在秋风的落叶中,他斫下一片木牌,在上面刻下了,其叶蓁蓁四个字。
他将木牌立于一处花丛在前为墓碑,燃起火折,将那些落花焚烧在碑前,在心中默念,愿你往生极乐,来世再不因我而苦。
谢祈祭奠完后,一转身,却发现薛简带着一种无法言说的表情,正站在身后望着他。未待谢祈开口薛简便走上前来,见到其叶蓁蓁那四个字,便如同证实了自己的猜测,顿了顿开口道:“你……”
谢祈转身便走,薛简却在他背后开口道:“殿下……”
谢祈心中一震,却是不语,薛简却叹了口气道:“其实我心中早已有所怀疑,你究竟是谁,只是到今日方才恍然大悟,只是殿下也许有自己的苦衷,不愿意说,我也便不会问。”
谢祈闻言却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是淡淡道:“子不语怪力乱神。”
说罢,便走入了深秋的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