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一连退到红柱边,手肘一撑,贴着红柱闪到一侧。牛耀失了目标,铁伞突然收起,顿时化作一柄□□,顺势刺来。
秦孤桐身形晃动,眨眼间躲到红柱后,从容避开,紧接着闪身而出,使了一招“合”。
捭阖之术,开合有道。捭阖之刃,张弛有度。
横刀缓缓送出,这一刀绵软无力,让八宝精钢伞全无阻碍刺来。伞尖有利器,犹如峨眉刺,只稍短了些。那血槽中隐约暗红,映入秦孤桐深沉的星眸中,便成了胸膛上的血窟窿。
“哗啦!”一声,牛耀暗觉不免,立即打开八宝精钢伞。
横刀去势不变,贴着伞面划向伞边。秦孤桐脚步忽闪,手腕翻扭,刀刃顺着八宝精钢伞转了半圈,猛然一挑滑入刀尖,瞬间落在牛耀颈间。
一滴猩红的血液溢出,顺着刀尖,划过锋刃。
秦孤桐依旧沉着脸,看不出喜怒,她冷声开口:“我为含山村数十条人命而来......”
牛耀仰着头颅,眼底却露出卑微的谄媚。
少年刀客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她的江湖,哪怕是对头,也该有副枭雄气派。
她的目光望远,看着牛耀身后的翁大小姐,胆怯畏惧模样,让她提不起兴致。她目光扫过,一个一个看过去。直到她转动头颅,望向上座。
那里人,依旧怡然。没有畏惧的惊慌失措,也没有看戏的雀跃好奇。
他们泰然自若,如同这一幕,不过是早就看惯的助兴演出。抬杯饮酒,举箸夹菜,一切都如旧。
直至她与萧清浅目光相触。
那人浅淡的眸色中,盛满浓浓的关切。
她不言不语,不惊不喜。只在那里,便让秦孤桐心安。
熏风吹透碧窗纱,高烛摇焰,流霞酒色。满座佳客,一堂风流,皆不如清浅。
皆不如,萧清浅。
秦孤桐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恢复少年侠气。手臂不动,横刀刺入一分。剑眉飞檐,笑着吓唬道:“我只问一句。三日之前,你可曾杀过不会武功的百姓?你敢说谎,我必十步杀一人,血洗纪南城。”
她不笑,显得冷峻凌厉。笑起来,更让人寒毛耸立。
牛耀不敢说,有些话,说与不说,皆要命。
“秦姑娘的刀法,刚柔蓄隐,已然登峰造极。”上座一人站起,翠裙红裳,纤手纨扇,未语先笑,“妾身斗胆,请教一二。”
她带着白纱帷帽,身姿婀娜。恰如十里春风中一杯沉酿女儿红,未饮人先醉。
这样的美人,又能在千樽酒宴上居高位。想来在江湖上的名声,必定显赫不输青飞疏等人。
众人见她离席,只做好奇。听她开口,皆是一叹。
广陵月,
月听筠。
荆钗门门主,广陵月听筠。
千樽楼二楼,食案依着‘品’字排列。上座一排,中间正位是建邺城主,左侧是青飞疏,再左是万亩田使者归涯。而右边,先是萧清浅与秦孤桐,后才是月听筠。
她白纱帷帽罩身,起先众人看不清相貌身姿,只能暗暗猜测。此刻听闻她开口,便纷纷窃语。君少帅指着萧清浅,贴着姐姐耳边道:“能让月听筠在下手陪坐,难不成昆仑玉?啧啧,女人之间的......”
尚未说完,便让他姐姐‘啪’一声打在手背上,登时青了一片。
左右两侧的席位,以君瀚府和天汉寨在最前。霍大当家的食案,被牛耀的铁伞撞翻。此刻站着,居高临下的斜视君家姐弟一眼,嗤笑一声。
他仰着枯青的脸,目光望着月听筠,接着又扫过萧清浅,心中暗暗诧异:他娘的,难不成,真是那丫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昆仑谪仙?
“广陵月色,占尽风流,群芳无颜,冰雪堪羞!”
“昆仑谪仙,修篁如玉,神仙在此,何必扬州!”
“昆仑玉,果然真绝色!”
“月门主,让我等一见芳容可好!”
江湖汉子们血脉愤张,群情兴奋。这场生死搏斗,好似瞬间变成美人们之间的较劲。
萧清浅淡淡一笑,持杯微抬,饮了一口。
秦孤桐不认识月听筠,亦不想认识。此刻越众而出的人,只怕与纪南城脱不了干系。
她握紧横刀,静候月听筠。
“何必劳动月门主,再下愿意代劳。”君家姐弟邻座站起一人,那是武城的副城主。年少的武者,脸上还有青愣的痕迹。然而英俊眉角那道狰狞的伤疤,却是浪迹江湖的豪迈张扬。
他是月听筠的爱慕者。
众多爱慕者之一。
年纪相仿的少年才俊,一个声名烜赫的武城副城主,一个默默无闻的无名刀客。
一个为百姓横刀。
一个为红颜亮剑。
明明风马牛不相及,偏要殊死一战。
并非荒诞,这便是江湖,江湖不需要理由,江湖只要快意恩仇。
这一战,不论输赢,已经让众人隐约瞧见些武道大会的样子。
江湖本就该是——刀与剑,酒与血,豪情并侠气,热血最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