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出去传话给周瑞,打听清楚怎生回事,总不能白叫府上的贵客吃了亏。
薛家奴才倒也有不傻的,悄悄跟了林硕意欲看打人那人的下处。却远远看着林家兄弟进了敕造文渊候府的仪门。
周瑞还没出门,薛家的奴才就回来了,说打人的是文渊候家的人。那奴才乖觉得很,一面极尽讨好周瑞家的,说周大管家好本事,好体面。一面又拿话说:“我道是谁那样张狂,动手就打人。原来是一个侯府的公子。京城中王公贵族遍地,侯府的人也敢在国公府的贵客头上动土,当真不将国公府看在眼里。”
京中王公贵族多联络有亲,周瑞略想一想,没想起文渊候是怎样的人物,气势汹汹的让薛家奴才带路,托大就要为薛蟠挣回面子,好在王夫人面前露脸。
荣国府和林府不远,坐车不多时就到了。薛家奴才指着林府的宅子说:“大管家你看好呢,就是那家。依我看就这府邸的虽好,比国公府峥嵘却差一截,怎敢得罪府上。”
周瑞一路听着薛家奴才奉承,心中得意得很。自己虽然是荣国府的管家,可比一般的官宦人家更有体面,他有意在薛家奴才面前做脸,显得自己体面,一时没想起文渊候是哪家。如今到了门前,他哪里还不认得,忙斥道:“你得罪谁不好,偏得罪他家?这是咱们老太太家姑老爷府上,且先回去回了话自听老太太示下吧。”
周瑞可是个有眼力的人,林如海如今的权势体面,哪里是空架子的国公府得罪得起的?莫说荣国府,便是四大异姓王府,也不敢轻易开罪林家。何况他也知道林如海官声,林家子名声,林家人断不会无缘无故打人。再看薛蟠素日行径,周瑞已经猜到必是薛蟠不是在先。忙吩咐车夫掉头回转,也不管薛家奴才絮絮叨叨。
周瑞一面走一面腹诽:这林如海也刁钻得很,明明封了睿智候,还用祖上文渊候的牌匾。林家太爷死后就没有文渊候这号人,自己一时哪里想得起来?今日自己差点闯出祸事来。
薛蟠可被林硕踢得不轻,他又从小娇生惯养,受不得一点病痛,如今躺在床上直叫唤。薛家就这一根独苗,虽然薛蟠没学好,到底是薛家唯一的男丁,薛姨妈心疼得什么似的,坐在房中垂泪。
王太医已经来看过了,开了活血化瘀的跌打药,只说性命无碍,但只怕十天半月下不得床。王夫人听了,恨恨说:就算有些许冲突,谁下手那么狠?定要讨回一个公道来,又劝妹妹放心等语。原来薛蟠虽情知是自己的不是,却回家没说实话,只说在天香阁和另一拨人看上同一个姑娘,便争执起来,对方人多势众,将自己打了。
薛姨妈自己虽然知道薛蟠是什么德行,但是想到京中贵族林立,薛蟠又确是在天香阁吃酒,这话倒有几分真,于是众人就信了。
那头周瑞回家将一席话告知了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听了愣了会子才回过神来,心中恼怒这呆霸王得罪谁不好,得罪林家?林家姑太太顶撞了老太太,老太太也无法呢。一面又急急的往梨香苑去寻王夫人。
王夫人正在劝薛姨妈,听金钏儿说周瑞家的来了,忙让人快进来说话。周瑞家的见薛姨妈在,这些话不好当着薛姨妈讲,只低声在王夫人耳边细语一番。王夫人听了,脸色也是越来越严肃,薛姨妈也是明白人,见了姐姐神情便知,或是薛蟠这次撞上了惹不得的人物,往床上看一眼,心中也沉重起来。
王夫人听完,少不得说了几句蟠儿你好好将养的话,又嘱咐几个丫头好生伏侍,才和薛姨妈另寻了房间将实情告知。薛姨妈听了也暗恨薛蟠不争气,怎么好好的惹到林家头上。
宝钗在房里听了叹道:“妈妈也别恼,林家在江南的时候就那样好的官声,我估摸着不是仗势欺人的人,如今事已出了会子,只怕人家也打探到哥哥来历。没有上前问罪就是人家不肯追究了,既如此,咱们打点些礼物送去陪个不是也就是了。”
薛姨妈见自己儿子还躺床上,若是当真抢一个姑娘陪酒,也不全是蟠儿错处,怎么就巴巴的要上门道歉,遂说宝钗道:“你一个姑娘家,哪里轮到你管这些事,传出去别坏了名声。两个公子争陪酒姑娘斗殴,论错处双方都有,咱们不上门问罪已经是忍气吞声了,怎么还要巴巴上赶着道歉?”
宝钗打小的聪明伶俐,薛蟠说今日之事时,虽然斩钉截铁的咬死了双方抢人斗殴,但宝钗却注意到薛蟠说话时目光闪烁游移,心中便猜哥哥之言不尽属实,没想妈妈还是被哥哥骗了去。宝钗只得小声说:“妈妈当真信哥哥之言全是真的?”一句话倒问得薛姨妈迟疑了。
到底王夫人有主意,又派周瑞前去打听今日之事,天香阁地处繁华,看见之人必是不少,薛蟠是否说谎周瑞回来便知。
周瑞也是个乖觉的,见薛家奴才带他去了文渊候府,想想林家行为名声,只怕薛家奴才说的不是实话。回家告知周瑞家的情形,让她赶紧回太太话去,自己就又去了天香阁,先弄清楚实情再说。
这边丫头进来回王夫人话说:没寻着周瑞。不到半刻功夫,周瑞家的又来回话了。周瑞夫妇惯会讨好王夫人,办事无需王夫人吩咐也不是一次两次,王夫人倒没细问过程,只问打听得怎样了?
周瑞家的看了薛姨妈和宝钗一眼,薛姨妈见房中已经没了不相干的下人,宝钗聪敏有主意,很多事并不瞒她,便对周瑞家的说:只管实话实说。
周瑞家的少不得捡了委婉语言将实话说出来:说多少人看见两拨人,薛大爷一拨在天香阁吃酒,林家哥儿那一拨却是在对门的太白楼,并未在一处,自然不会抢劳什子姑娘。原是林家大公子吃完就要上马,薛大爷上前要和人结交,太过热情了些,抱了人家大腿不放,因而被踢了一脚。
至于太白楼前多少伙计行人看见,薛蟠当时口中多少不干不净污言秽语,都瞒下没说。坊间传闻往往比事实还夸大三分呢,周瑞打听来的林公子如何潇洒俊逸,薛公子如何猥琐不堪真真让人不忍听。那些不堪入耳的话周瑞家的自然不敢当着王夫人和薛姨妈的面说。
王夫人和薛姨妈听完都吃了一惊,只宝钗早就猜到七八分,倒镇定得很。吩咐了周瑞家的先下去,才扶了薛姨妈说:“如今分辩清楚了,原是哥哥的不是,依我之见,咱们刚到京城来,林家将将封侯,势头正盛,犯不着得罪他们,还是捡了礼物赔礼要紧。只哥哥如今躺着下不来床,父亲又不在,竟是不知该托谁去走一趟。”
如今贾府里头以前专管这些事的贾琏北疆从军未归,贾珠已经没了,林家不喜宝玉,当真一个适合出头的人都没有,少不得最后由贾政带着宝玉亲自走了一趟。贾政可是林硕、林砎的长辈,谁敢收他代为赔罪,没得让人说嘴林家将将高升就以势压人。林如海亲自迎了贾政,好茶好语的招待了,说晚辈纠纷咱们做长辈的不用插手,些许小事自家哥儿也不会计较。
林硕兄弟几个也出来招待宝玉,只宝玉两个眼睛乱看,没寻到林妹妹,好生失望。留过贾政父子的饭,又说了会子话,两人才起身告辞。
送走贾政父子,林砎看着林硕笑起来,哥哥那一脚还真狠。林砆和林碀却冷哼一声说:也就是自己学了功夫,父亲和师傅都让修身养性不许和人争执,不然那薛大傻子遇到自己,可没遇见大哥那样好过去。
林如海听了又嘱咐林砆、林碀既选了这条路,自然要比旁人忍耐十倍。旁人一拳一脚加身,你们轻易受得住,你们一拳一脚,可是要人性命的。兄弟两个自然垂首应了。习武之人修身养性,在出师之前多有不许与人争执的规矩,盖因火候不到之时,手上轻重拿捏不当,容易伤人性命,和普通人不一样。
却说不知是宿命还是怎滴,当年贾敏有了林砎之时,京中传来消息说北静王妃也有了孕身。当时北静王妃怀的不是别人,正是水洇郡主。水洇比林砎年长数月,将将及笄。水洇生得花容月貌,风流娇美,出身又那样高贵,自然是一家有女百家求,说亲的人要踏破门槛。
但是水洇自恃人物门第,来求娶的人不是嫌人家不够上进,就是出身不好,或是长得不好种种,因而如今尚未许人。北静王妃原说送水洇选秀,水洇是牛贵妃嫡亲的侄女,幼时经常在宫中走动,适龄的皇子只有七皇子一个,水洇又嫌七皇子只知跟在三皇子背后转,定是没有出息的,也是不应。如今七皇子也娶了嫡妻。
这日又有官媒婆来登门,北静王妃听了一面招待,一面命人去看着小姐些,没得她又胡乱发起脾气来。
谁知这次水洇却乖得很,拉着北静王妃的手说:“母亲别听官媒婆说,她们只管说成亲事,才不会管女儿将来在夫家过得如何呢。如今女儿自己看上一个人物才学极好的,若是他家,女儿便愿意嫁。”
北静王妃听了忙问是谁家。
原来那日太白楼前林硕打了薛蟠,水洇看在眼里便动了意。后来悄悄使人打听那日斗殴的都是什么人?太白楼前人流如织,好打听得很。听说那日马上公子是睿智候家嫡长子,年不满十七,乡试又将将中了解元,众人谓之将来青出于蓝,只怕还高过他探花郎爹爹去呢。
姐儿爱俏,林硕生得俊美,又是那样稀世才学,水洇听了不说多满意了。心中已经认定林硕。
当年北静王府和贾敏的恩怨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因而水家两个孩子都不知情。水洇只当北静王府和荣国府是自祖上就有的交情,自己人品模样门第也不折辱了谁,这还不是一桩好亲?谁知北静王妃听了一愣,犯了踌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