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京城,明明有娘家有婆家,宜生却哪个也不能回去。于是只能另外寻住处,却是沈问秋帮找的,一个两进的宅子,跟她们在广州时住的差不多,布置摆设也很合宜生
的喜好。
宜生和七月还未到京城,宅子就都打扫摆设好,直接就可以入住。宅子不算大,但却只住了她和七月还有红绡三个人——阿幸虽然几乎快跟七月形影不离了,但也不可能跟她们住一起,所以宅子还是显得很空,只有沈问秋临时找的几个
粗使下人在打扫院子。
“明日让牙婆领些人过来吧,想要什么人你自己挑。”沈问秋道。
宜生摇摇头,拒绝了他的提议,“不用了,这院子小,用不了那么多人的,雇几个浆洗和打扫院子的婆子就是了,其他事我和七月自己就可以做。”
在外面的这几年,她最大的变化或许就是习惯了身边没有丫鬟婆子围绕的日子,只有七月和红绡,一个家,一家人,虽然很多事都要自己动手,但家的感觉却更浓烈了。
沈问秋便不再说什么,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然后便笑眼弯弯地告辞:“那我便先走了,有事让阿幸寻我,我就住在隔壁。”
宜生点头,送了他出门,亲眼看到他进了隔壁宅子的门。
果然是隔壁,就只隔了一堵墙而已。
宜生扶着额头回去。
七月拉着阿幸在新家探险,红绡去找雇佣的粗使仆妇,宜生找到新家的书房,将从广州带来的书稿拿出来,准备继续写书。
《女四书注》即将完稿,正在做最后的校对,这个月也要给书坊新的话本刊印,她要做的事很多很多。
然而,拿起笔,却迟迟落不下一字。
“陛下,我恐怕不能接受。”大殿之上,她对罗钰躬身说道。
罗钰失望的神色还历历在目。但是他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地追问,也没有再许诺种种好处种种誓言试图打动她,他只是用一种失望、受伤的眼神看着她,然而只是这眼神,就足以让宜生懂得他所有的
感情。
宜生是懂的。于罗钰来说,她或许就像一道光,一道划破他黑暗生命的光,在他生命的最低谷,在他任人凌辱时,被所有人当做取乐的玩物时,她是唯一开口为他说话的人,她使他的
双腿免于被废,她还给了他生的希望,让他逃离了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
而后来,他又拯救了她,她依赖他,但也帮助他,她告诉他许多令人惊诧又惊艳的东西,在他的心里,她是无所不能的奇女子,是有别于世上所有其他所有人的存在。
而据宜生了解,罗钰在感情上的经历其实是相当贫乏的。虽然很可能是官宦之后,但在琼州时,他也只是个普通的渔家少年,虽然或许还读书,但也像其他渔家一样,每日出海撒网,捕鱼还家,身上有着普通渔家人的淳朴。若
是没有遭逢不幸,也许他接下来就会娶个同样淳朴的渔家少女,清贫但简单地过一生。
但是,他十五岁时,父母家人被当时的广州知府孙义庆所害,只因为他父亲好不容易保留的几副名家字画,被孙义庆看上了。
之后,逃过一劫的罗钰成了海匪,专劫官船的海匪。
他加入的那支海匪多是受官府迫害,因此目的只有一个,就是给官府,更准确地说是孙义庆制造麻烦,最终目标还是报仇雪恨。可这样的日子过了不到三年,忍无可忍的孙义庆请求朝廷支援,朝廷派来了陈玄朗。而面对陈玄朗的大军,罗钰所在的海匪团体几乎完全倾覆,只有少数人逃出生天,其
中就包括罗钰。
然而,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的罗钰没有就此躲藏起来,那时才十八岁的他,纠结了幸存的其他海匪,上岸后深夜突袭知府衙门,终于杀了孙义庆报仇雪恨。
然而他也落入了陈玄朗的手中。
自此开始了长达五年,被囚禁做“虎奴”的日子。
在之后,就是宜生亲身经历过的:发展红巾军,对抗官府,一步步建立属于自己的力量,直到如今,坐上那个万人之上的位置。
他这还不到三十年的人生,足可以称得上波澜壮阔,跌宕起伏,然而同时,从他十五岁开始,无论之后他生命的哪个阶段,都没有什么正常接触女人的机会。
十五岁情窦初开,却遭逢巨变,加入海匪。
十八岁风华正茂,却惨遭囚禁,与兽相搏。二十三岁正当青年,却为了一个看起来遥不可及的梦想披荆斩棘,与一群糙汉子整日同吃同睡,平常见的女人两只手都能数出来,而且基本都是义军们的女眷——义军这
种“非正规军”,当然不可能有军妓这种配置。
而宜生就是出现在了他这样生命中。
她救了他的命,她温柔貌美,她胸有丘壑,她见识不凡,她就天下大势都能与他侃侃而谈,甚至能给他许多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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