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跪坐在谢桥的脚边,询问道:“郡王妃,蜀王妃那个婢女应当知道是毒药,为何如此不小心,沾染到手上,不去请大夫?她不医治,只怕会整条手臂都会烂掉。”
谢桥但笑不语,她早知蜀王妃会对她动手,可又摸不准蜀王妃会从哪一方面入手,便只好下个套,随即安排人紧盯着蜀王妃与她身边的人。自然也发现阿浅在作妖,暗卫弄出一点动静,阿浅本就做贼心虚,定会手惊,慌乱间将药粉塞在袖中,又记起这毒的霸道,藏在床褥下,匆匆离去。
可她的手却是沾上药粉,想要去药店,只怕蜀王妃不答应,她也不敢!
稍有不慎,便会露出端倪。
明秀似乎也想到了,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郡王妃,您当真在王妃身上下毒了?”
“吓她的。”谢桥淡声道。
越是诡计使得得心应手的人,越是怕死,也更加相信她是真的下手了!
暂时拿她没有法子,折磨她还是手到擒来!
“蜀王为何娶蜀王妃?”谢桥心中极为疑惑,她若是没有记错,蜀王妃娘家并无权势,只是一个衰败世家的嫡次女。
“先帝属意蜀王,又怕提前给他指婚权臣之女,于他不利。只是给他随意指婚一个侧妃,混淆视听。正妃早已暗中订下,只待他登基之后再封后,最后蜀王失势,远走封地,又断了双腿,明帝一道旨意将侧妃扶正。”秦蓦语气淡薄,透着冷嘲。
蜀王当时意气风发,暗中揣摩出先帝心思之人,争相将嫡女嫁给他。树倒猢狲散,他失势之后,都去捧明帝!
那时候的蜀王,雄心壮志,经历变故,性情大变,光明磊落之人,也与小人自成一类!
谢桥恍然大悟,原来是先帝为他打算,却不想,坑了蜀王。
这蜀王也着实太过倒霉。
拉拢秦蓦与他为伍,却也毁在拖他后腿的蜀王妃手上。
明帝倒有几分见识,将她扶正。
“我要去淮阴侯府一趟,不回府了。”谢桥记起陈氏的相邀。
“陪我用膳后再去。”秦蓦吩咐车夫去酒楼。
——
用完膳后,谢桥带着明秀去往淮阴侯府。
淮阴侯府,白墙黑瓦,漆黑的厚重大门,楠木金丝牌匾上,镌刻着龙飞凤舞的四个金色大字‘淮阴侯府’,镌刻着庄重与辉煌。
婢女领着谢桥入内,亭台阁楼,树木山石,不同于外面的肃穆,幽雅不俗。
淮阴侯夫人坐在堂屋中,谢桥在她右手边坐下,丫鬟捧上热茶。
谢桥接过,脸上笑容浅淡:“本该晚辈上门拜访,不想琐事缠身,耽误到今日。”
淮阴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敛尽,眉目间染着淡淡的清愁,叹声道:“你是个命苦的孩子,大喜的日子,出这样的事情。舅母也该上门去探访,可又怕叨扰你,惹人闲话,便等到今日邀你过府来说会子话。”言语间,透着疼惜。
谢桥笑了笑,并没有接话,提及褚明衍与兰阳之间的亲事。
“舅母也有烦心事,表哥他与兰阳郡主的婚事拖许久,却不想解除婚约了。”谢桥语气带着可惜。
淮阴侯夫人脸上的笑容透着森冷之意,“幸好她退亲,否则,便是结仇了!”虽然,早已是仇人!
谢桥听出淮阴侯夫人言辞间的恨意与厌恶。
心里转念一想,淮阴侯府与镇国公府是姻亲,荣亲王所做的事情,的确是令人生厌。
只是,兰阳到底是无辜,牵扯到上一辈的恩怨里。
可被迁怒,也是人之常情。
设身处地的想,她也无法接受嫁给仇人之子。
只能感叹命运。
“舅母今日唤你来,是让你看一看,哪家贵女合适。”淮阴侯夫人拿出几幅画卷,都是世家贵女。
谢桥心领神会,她这是给褚明衍选妻。
只是,为何要选她相看?
倏然,谢桥心里明白过来。想必,秦蓦打算将纳兰清羽说给褚明衍,而陈氏她怕是听到风声。
果真,画像中,有纳兰清羽。
谢桥紧了紧手心,陈氏在顾全她的脸面,若是她选了旁人,并未遂了秦蓦的心意,怕会闹得夫妻间失和。
虽然是陈氏多想了,但是这份心意,她心领了。
“舅母替表哥选妻,自然要选圆融的女子,也要表哥知心知意。”谢桥神色认真,语气真挚:“夫妻和睦,性情相投,最重要!”
陈氏从谢桥的脸上看不出半点违心虚假,心中微微一松,她是得知秦蓦想要将纳兰清羽嫁给褚明衍,纳兰清羽的身世不错,只是这女子她暗中相看过她的处事,并不适合褚明衍。可非要选她,也是可以。
但是,谢桥的这一番,听着人心里十分舒服熨贴,值得让人爱护她。
“你觉得纳兰小姐如何?”陈氏选出纳兰清羽的画像。
谢桥中肯的点评道:“她的人,不适合表哥。她的身世,倒是有利。”
陈氏脸上的笑意蔓延至眼底,笑道:“以你之意,并非合适的人选?”
谢桥点头,她心里觉得兰阳十分合适。
可这话,却是万万说不得。
陈氏示意杨嬷嬷将画像放在谢桥手边的小几上,每幅画上面都有身世简介。
谢桥自其中挑选出太傅之女陆贞儿,放在陈氏的面前。
陈氏看后,连说几声好,她心中也是中意陆贞儿,可她想听听谢桥是如何看待。
“太傅是帝师,备受皇上恩宠,可却无实权,令人放心。但是太傅有两女一子,一子娶妻锦衣卫指挥使之女,皇上心腹武将,且有实权。一女嫁给清河崔氏,百年世家,底蕴深厚。”最后四个字,咬音极重,陈氏听出弦外之音,便又听谢桥道:“她几乎足不出户,善女红,家中上下都是她在打点,并无龌蹉腌臜之事发生。”
这一点,显出陆贞儿的手段与贤惠。
陈氏不由得陷入沉思,她想过的谢桥都说到了,她没有细想的,谢桥也点出来。捧着一杯热茶,浅啜一口道:“崔家施善积德,朝中不臣曾受过他的恩惠。而且,他家三儿子……”说到这里,陈氏停顿下来,不再言说。
谢桥却是在秦蓦的书房里见过有关崔氏的事,三老爷便是太傅嫡长女的夫婿,贩卖军械。
突然间,谢桥品出一丝不同寻常来。
陈氏给褚明衍挑选的女子,都是身世背景不俗的人。
她的嫡次女褚明珠要嫁给太子,打算辅助太子么?
“舅母,您为何将表妹嫁给太子?”谢桥终于问出来,却看见侧门处荡出一抹碧色衣裙,一闪而逝。
褚明珠?
陈氏避重就轻道:“皇命难为。”
谢桥眸光一闪,她这是不想答,也便不再问。
陈氏捡着无关紧要的事问过谢桥,便遣人送她回去。
谢桥站在门口,朝一旁望去,只见一道倩丽的身影,提着裙摆匆匆朝后院跑去。大约跑得太急,脚上的绣花鞋被踢出老远,似乎愣了一下,身形一顿,单脚跳着趿着鞋子离开。
这一幕,刻进谢桥的脑海中。回头望着紧闭的大门,心中微微叹息。
步下石阶,抬眼便见到手里执着扇子,一身酒气的褚明衍。
一双秋水般的桃花眼,潋滟生波的看向谢桥,许是饮了酒,他的眸子比起平日里更为清亮,透着讶异。
“表妹来府中做客?不用晚膳再回去?”褚明衍展开扇子,脸上带笑的看着谢桥。
谢桥自然觉察到他的淡漠疏离,微微勾起嘴角道:“庆贺表哥得偿所愿。”
褚明衍摇着扇子的手一顿,微微眯着眼眸,脸上笑意不变,映着眸子里的熠熠光彩流露出一丝风流:“我记得,并未得罪表妹吧?”
“表哥,这里苦么?”谢桥突然指着他的心口,微微笑道:“借酒浇愁愁更愁,未必就几口黄汤下肚,心里头就痛快。”
不待褚明衍答话,谢桥避开他离开。
褚明衍垂着头,站在台阶上良久。斜阳将他的影子倒影在地上,长长的影子,孤单寂寥。
侧头望着谢桥步上马车,眸子里似覆上一层薄纱,窥不透他眸子里的情绪。嘴角勾勒出一丝玩味的笑,‘啪’地合上扇子,大步进步。
谢桥放下帘子,心中惆怅,她多嘴说这几句又有什么用?每个人都有自己坚守的原则与立场,他们即便相互喜欢,但是却跨不过仇恨。
即使成亲,也终归会是一对怨偶。
只希望,兰阳能够早日看开。
回到郡王府,半夏迎来道:“郡王妃,兰阳郡主在花厅里等您。”
谢桥挑眉,朝花厅而去。
兰阳依旧是一袭火红如荼的纱裙,映照着她白皙的面色宛如云蒸霞蔚,并不是她所想的郁郁之色,反而很轻松。
谢桥含笑走过去,在她的对面坐下,伸手替她斟一杯茶水:“你今日怎得有空来了?”
“怎么,不能来看你?”兰阳嘴角微扬,端着茶杯放在鼻端轻嗅,一股子淡雅清香扑鼻,牛嚼牡丹般一口饮尽:“我给你报喜来着,快点想给我什么东西添妆,一般的我可看不上眼。”
‘啪’地一声,将大红的请帖摔在桌子上。
“恭喜我,我要成亲了。”兰阳搁下茶杯,脸上清浅的笑意,完全看不出她解除婚约,放弃心中所爱的伤怀。
可她越是如此,谢桥却越是担心。
她是心空了。
所以无所谓。
拿起桌子上的请帖,打开看见里面映着的名字,手指微微一顿,意料之外,却又在意料之中。
柳自清。
她的未婚夫。
“想好了?”谢桥不安的询问道。
兰阳看傻子一样看着谢桥,拿过请帖道:“我没有想好,名字写不上来。我年纪这么大了,父王发话,不养老姑娘,我再不嫁人,只怕要连容身之处都没有。再说,这男人他嘴拙了点,却深得我心,免得呱噪,吵得心烦。”
谢桥默然无语。
屋子里的气氛陡然沉闷,兰阳白皙的手腕摇动,请帖扇出一丝清凉的风,心口的沉闷之气,似乎得到纾解。
良久,兰阳突然低声问道:“你今日去淮阴侯府,碰见他了么?”
谢桥嘴角微微扯着嘴角,垂目盯着杯中的茶叶,缓缓的沉在杯底,微微一动,又飘动起来。宛如人心,不碰不动,一触碰便又生出浮想。
“嗯。”谢桥不想回答,可又不想骗她,直言道:“遇见了。”
兰阳想问他还好么?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自己贱!
她解除婚约,褚明衍求之不得,自然会好得不得了。可想到她听见的风声,还是忍不住问道:“听说,淮阴侯夫人在给他相看。”
谢桥轻叹一声:“兰阳,何必呢?”知道了,你又能如何?
既然决定要放下,便不要再触碰有关于他的一切!
他好与坏,都不再与你有关!
兰阳眼圈蓦然一红,固执的看着谢桥:“你还没有回答我。”
谢桥见她如此,心中不忍说重话,到底也是可怜人。
“太傅嫡次女,陆贞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