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急事,卖旧书卖不到那点钱,您通融一下吧,好歹算是借我们的,过两天我们就来还你,这书对我们很重要的,断不会说有不要的念头。”
“啊哟阿奶,你瞧瞧,我们这小门小户的,哪儿有多余的钱来做好事?若是有,便借你们了,哪里需要您来当书?大家都是讨生活的,彼此都有难处,我体谅你们,好歹你们也要体谅体谅我们啊!”小孩儿摸了一下书的封面,“您瞧瞧,这个世道乱的,各个都是有难处的人,今儿我们体谅你们,明儿个又有人要我们体谅,后日还有比你们更要体谅的人,我们这个小店可要如何过活?”
“小哥儿,你说的是,所以我们捡了我们最贵重的物什来当,只要一个大头,就够我们了。”老爷子开口,有点难堪的样子。老脸都红了。
“老爷子,也不是我刻薄,你瞧瞧,街上尽是读书人,哪一个不爱书?便是我这个小子也羡艳那些读书的爷,可是那些学问,不去学校是断断无用处的,说这卖东西讲价钱,那些爷们儿,还不如我这个小子呢。你们珍贵的,未必就是我们这些满是铜臭味儿的俗人看重的呀。”
“这……”老婆子也脸红了,喏喏道:“哥儿,您就通融一下,我们明日就来取。”
“嘿哟,阿奶诶,我也想通融啊,今儿家父不在,站柜的先生也外出了,我断断动不得店里的钱物,如何帮你们?”
“小哥儿,这是片红叶子,比那书更不值钱,但是我这老伴儿最喜红叶。”老爷子瞧着捏着叶柄的老伴儿,轻轻拿过来,“这是今年我们找到最标志的一片叶儿了,要不我在加上这片红叶子,算是我给您借了,您借我们一个大头,明日定来还你!”老婆子皱着眉,半晌没说话,只是脸上因尴尬而出现的红晕褪散了。
也不知怎么地,老鬼竟然鬼使神差答应了,不过他做了点心眼儿,从自己的兜里掏出了一些散钱,凑了一个大头,借给了这对老人。
第二日他父亲回来,老鬼寻了个时间,将这件事情说了,父亲也没责骂他,只道:“我儿良善!”然后取了一个大头补给他。
那对老人再也没有出现过。老鬼觉得挺难堪,毕竟那次是他第一次做生意,他还在想,父亲大抵是不会把铺子交个他了。
战火星子溅到当铺所在的城市,当铺关门了,老鬼随着父亲辗转了许多地方。自此那本书就跟着老鬼走南闯北,当然,他从未想过读一读这本书。
后来太平了,父亲也去了,老鬼就捡起父亲的行当,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当铺,比不得那些搞金融的,这还是一个传统的当物什的铺子。一开竟然开了几十年。
“就是去年,我感觉我要去了,别说我这感觉还挺准。”老鬼捧着脸,看着老板,“我收拾东西的时候,找见了这本书,挺不容易的,保存了那么多年还是好好的,我就看了看。”
“活了这么多年,我也看通透许多事,才晓得那对夫妻说的最珍贵是什么。”老鬼很感叹,“这应该是他们从会写字时就互通的书信,还是只捡了有意义的,整理成的一本书。那片红叶,是真标志,我活了那么多年,这片叶子当真是最好看的。”
“可是和你有什么关系?”老板终于能够插入一句话了。
白桑也觉得这鬼忒呱噪。
“然后我就夜不能寐了,想着找到他们或者他们的子孙把这本书还给他们。”老鬼叹一口气,“要是当年我早早就看了,也能早早就开始找他们,把这本书还给他们了。”
“你的木舟出现了是吧?”老板问的是老鬼,眼睛看得却是白桑。
“是的。”白桑点头,而那个老鬼撅着嘴,干瘪的嘴唇皱成一团,挺恐怖。
“你是要我给你找到那对夫妇?”
“怎么可能,我又不傻,我觉着我要把这本书交给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才好,这样好的感情,要人知道才行。”
“你这老鬼还知道浪漫。”白桑斜斜的靠这椅子,老板打他一下,他方坐正了。
“那是,我那妻子就是走的早,不然我也会像那个老爷子似的,带着她去很多地方,吃很多东西,看很多风景。”老鬼很自豪的保证,“我那老婆子可比那个阿奶好看多了,可灵气了。”
“得了吧,就你那张嘴,坑过多少人的东西才能维持着你的铺子啊?”白桑撇嘴。
“天地良心,我可不敢,我都是正正经经的做生意。”老鬼指天誓日。
“书呢?”老板打断他们磨嘴皮子。
“我家里。”老鬼严肃道。
白桑看着沉默的老板,一扯老鬼,“走走走,我先送你去渡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