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点灯……”赢素垂着头,气若游丝的说道:“娘子,别点灯……”
他说话的声音轻到不能再轻,还带着哽咽。
“为什么?”岳西动作停住,她走到赢素身前抬手捧起了他深深垂着头,俯身向他一字一字的问道:“赢素,你是想让这里所有的人都死在山上么?”
“娘子……”赢素的脸上满是泪痕,正有大颗大颗的泪珠从他已然红肿的眼睛里落下。
岳西吃了一惊!
从他的眼中,她看到的都是绝望与无穷无尽的委屈……
“哭什么呢?”她叹了口气,俯身一点地吻净他脸上的泪水:“你都想死了,为什么还要哭?”
“岳西!”赢素慢慢地伸开自己的双臂,一点点的收紧,把岳西抱进自己的怀里,他把脸贴在她的身上哽咽道:“他是我的父皇啊……”
“那又怎样呢?”岳西咬着唇说道:“难道他活了,我们就得死么?!”
“不是的……”赢素摇摇头:“我从未想过那个一直攥着大昭的兵将与我为敌的人会是我父皇啊……也从未想过他还活着……”
世上出人意表的东西太多太多,我不就是死去又活过来的……岳西在心里暗自想到。
她没有打断赢素的话。
她知道他定是有许许多多的话要说的。
“我母后是痛恨着我父皇的。”赢素抱着她不肯松手,如同抱着一棵救命的稻草。
岳西虽然被他勒的几乎透不过气来,依旧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
身前的这个男子,隐忍了那么多年,今天是终于的不堪重负了……
“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母后不喜欢我,她看我的目光哪里像看着她的亲生儿子,倒像是看着仇人……”赢素的声音飘忽,似乎是回到了久远的幼时。
那时的他从来都是彷徨的,连母亲都是不能依靠的。
甚至后来在他蛊毒一次次发作的时候他都不敢出现在母后面前。
很多次,在他痛苦的生不如死的时候,他在那个被他称为母亲的女人的眼中只看到了毫不掩饰的烦躁与不耐!
他怕见到那样的目光。
他更怕他的母亲不喜欢他。
于是很小的时候他就离开了母亲从宫里搬到了别院,幼小的赢素宁愿自己一个人忍受那份炼狱般的痛苦也不愿看到母亲如此的看自己……
他想不通,天下间哪有母亲会如此憎恨自己的儿子呢!
他也不敢问。
怕得到的结果更加的残酷。
但他也能隐隐的明白,母亲对自己所有的厌恶都源于自己的父皇。
因为他是父皇的儿子,所以母亲才会对他万般的厌恶!
“我的那处别院是父皇赐给我的。”屋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赢素也说的断断续续,想到哪里就说道哪里:“小时候,我以为母后虽然不喜欢我,可父皇是很疼我的……”
“我们父子身上的蛊毒一样,我以为至少我们会同病相怜……”
“别院里有处密道,能直通到城外。”
“所以,前几年我一丛行宫里下来进城你就能知道?”想起过去自己每次住进楚宅都会被他堵在屋里,岳西开口问道。
“嗯。”赢素没有否认:“那时,我也不知道我们之间原是有蛊虫牵引,只要离得近了就会互相吸引。你每次一到城西我就会有感觉,总会想去寻你……”
“哧!”岳西冷笑一声:“老子那时候还自恋的以为你是爱上了我了……原来你不过是那我当了解痛的药而已。”
抱着岳西的手臂一僵,赢素终是点了头:“我那时认错了人,又总是毒发,遇到你正是像寻到了一味可以救命的好药,自然要紧紧的抓在手里,可你那么聪明,我又不敢真的把你禁锢在一处……”
“哼!”虽然这些两个人曾经开诚布公的谈过,可今时今日再次说起,岳西依旧觉得是被人揭了伤疤,心里是血淋淋的疼!
赢素不再说话,只用手掌轻轻的在岳西的腰上拍着……
错了的就是错了,不管对于过去自己的过错多么的懊悔,他终是无法回到过去去弥补……
于是那丝疼痛就变成了沉在娘子心中的毒,毒发的时候,岳西只能生生的受了而又无可奈何!
面对着她深爱的那个人,她甚至不能去恨……
赢素知道她疼,他也痛恨那时的自己。
“因为那处密道只有我们父子知道,所以这次韩其从密道里一出城,我就猜到了……他就是父皇……”直到娘子的身体不再紧绷赢素才继续开了口:“那时候,我想我是要疯了……真受不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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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经俺问过大伙一个问题:岳西挖的那些陷阱最后坑了谁?
现在终于知道了吧?是坑了赢素他亲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