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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缓缓转身,提起步子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而此时,坐在南华寺内的皆忘,却是放下了手中的话本,站起身子,默默低叹了一句:“阿弥陀佛。”
皆忘没有前尘,没有故人。
今生一切,莫非因果。
他名为皆忘,却并非凡事皆忘。
“如果这便是我选择了她的惩罚,那么何必许我这一世?皆忘,我知你的本事,若是一切重来,这一次我会忘记一切,也会如你所愿走上那天道注定的道路,可是,我也依旧要她。你,可否帮我?”
那些虚无缥缈的前生中,他似乎听到有人这么说。
“贫僧自然会帮助施主。”
他知道他许下了个什么样的诺言,也知道他欠了谁一段因果。
所以他并非不答应,不过,是时机未到,罢了。
南华寺的夕阳渐落,皆忘就这样站在寺中,手中没有佛珠,没有木鱼,没有佛经,看着明月高悬,看着萤火点点,一如当年。
长安,靖安王府。
颜绯尘被竺宁勒令整整运行了三遍内力,察觉到并无阻滞之处后,方才停了下来。
“无忧,流尘碎似乎并未给我的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呀?”
竺宁坐在桌边,一边翻着医书,一边回了一句:“现在自然没有什么影响,若是三年之后才发现的话,你估计就已经使不上内力了。”
眼睛有些干涩,竺宁暂且放下手中的书歇了一会儿,再次拿起的时候却被一只手给阻止了。
“别再看了,无忧,天色已暗,你再看下去,怕是会伤了眼睛。”
从知道他中了流尘碎开始,竺宁面上冷静自如,却一直毫无头绪地翻着各色医书,就想找到一丝半点关于流尘碎的消息。
只是找了这么久,还是只有那么零星几句话,一点解毒的方法都没有。
虽然她已经给皆忘大师发了消息,但是皆忘大师也不一定能够收到,虽然他一般不会离开南华寺,但若是他恰好离开了怎么办?又或者是他不想救君欢怎么办?
这么想着,竺宁心中更是担忧。明知道自己就算是担忧也无用,却还是忍不住。
而这份不想被她表现出来的担忧,就变成了她现在这种拼命看医书的样子。
“君欢,我没事,你先把书给我,我再看看。”
竺宁说着就要去抢,颜绯尘何尝不知道她的意思,直接便把那本医书扔到了地上,在她发火之前把人给抱在了怀里。
“无忧,我知道你担心,可是也别这么折磨自己行吗?”
按理来说,不过是看几本医书,哪里算得上折磨?不过颜绯尘这个家伙却是在看到竺宁那发红的眼睛时,便默默地把这件事给移到了“折磨”的范围内。
他娶她,若是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别的目的,后来却是只剩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在这乱世中给她一个安稳之处,宠她护她一生,怎么可能让她为自己如此担忧呢?
刚想再说点什么,胸前的衣服却突然有了一点湿意,颜绯尘猛然一惊,把竺宁放开,就见这个一向冷静自持的女子眼中竟是泪水。
心中一痛,颜绯尘一下子便慌了。
她有着千百种面孔,魅惑的,端庄的,倔强的,羞涩的,聪慧的,坚强的,他见过太多,却从来没有见过她哭的样子。
“无忧,无忧,你别哭啊,我,我……”
颜绯尘想要安慰她,也想要让她止住泪水,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口,对上她的眼泪,他以往的运筹帷幄、温润淡然也是全部不见,手忙脚乱了起来。
竺宁的哭,既不是所谓的梨花带雨,也不是声嘶力竭,她只是这么默默地流泪,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那晶莹的泪珠划过脸颊。
见颜绯尘想要说话,她还分出了一只手捂住了颜绯尘的嘴。
“君欢,别说话,抱着我就好。”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可是颜绯尘却听出了一丝疲惫,一丝恐慌,更多的,是无力。
颜绯尘心疼至极,这个时候却也什么都说不出来,只能顺着她的话,又一次把她揽在了怀里,默默地陪着她。
这是他的妻子,是他一生也无法放手的妻子。
这世上,唯一会为他哭的人了。
两人就这样相护依偎着,一人流泪,一人沉然。
相知,亦是相伴。
那本医书静静地躺在地上,在月光照进来的时候留下一道微弱的影子。
孤单,却不寂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