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玦笑的从容,道:“那是自然。”
白瓷从来对他的话深信不疑。
从那个夜晚开始,白瓷就一直看着宁玦,姐姐们常教她,人性和妖性没什么区别,相处久了都是一个样子。
只要下了凡尘,人们都会把锋芒对准了九尾一族,比如她的偶像妲己和褒懿,国破家亡时,人们会说,这是祸水为之,把国君的恶都转移到九尾狐身上。当然了,人不会出错,是妖的错。
而在他们烽火狼烟争杀天下的岁月里,却并没有几个人知道邪魅而俊美的暴王宁玦的背后有着白瓷。还是最近她的几个姐姐来找她的时候,妖族才发现原来宁玦还有这样的大妖族相助。
宁玦有诡谲之谋,行酷刑治国,面庞俊美无双,比之白瓷还要美上几分,那些血腥污臭的事都是宁玦去做,无论是人是妖都不喜欢宁玦。他对下属也是冷酷,。倒反是白瓷——时时都笑脸迎人,安慰了不少老部下忠心不改。
白瓷不需摄政,不需谄媚,不需做恶事,不需忙碌,甚至连做吉祥物都多余。她却清楚从签订契约开始,宁玦从不能缺了她。
静谧的午夜,在人前冷酷的宁玦曾带着撒娇似的语气,暴露出毛茸茸的长耳趴在精致的大床上,看着慵懒的她道:“你不能走啊,白瓷,你是我唯一的安眠之地了。”
宁玦说的回肠百转,她很受用。
她也喜欢在月光当空的时候,坐在他床边,守着他入睡,他的睡颜平和而安祥,衬着柔和的月光,白瓷慵懒的唱起家乡的民谣,一切都很美好,很温暖。
白瓷心里的宁玦安静而聪明,在她面前单纯无害,在夜里熟睡得安详,在明媚的羽山上带着她玩耍,在百万军中英勇而威武。
然而,她知道,就是这样的宁玦要离她而去了。
还记得那日有个姑娘闯进了大营,宁玦的崇拜者往往很狂热,但宁玦的卫兵都不客气的把除她之外的女人扔出去,这次却没有。
这个女人指着宁玦的鼻子翘脚大骂
“哥哥,你是被狐狸精迷惑了,你忘了淮安城里救我们的小姐了么?你怎么能忘恩负义,杀了这么多人类!人类和妖族是可以一起生活的。”
白瓷睡眼惺忪的从宁玦房里走出来,只着了单衣素纱,妩媚绝伦的走到宁玦身边完全无视了剑拔弩张的气氛道:“宁玦,什么人这么吵?”
她听这千篇一律的辱骂都听出茧子来了,但没有人敢在大营里对着宁玦直接骂。
宁玦温柔的笑了笑道:“你先回去,我在处理事情。”
“就是她是不是,哥哥,那是九尾狐族啊!天生是和灵兔族为敌啊!”
宁玦瞬时冷了脸对她道:“灵兔族早就没了!是人类杀的!我杀人有什么不对!”
那女子的神色巨变,仿佛不懂宁玦竟然会对她发怒。
他们又吵闹了一阵,白瓷听到那女子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哥哥,你变了,变得冷血无情,暴虐成性!你还是我的哥哥么!”
白瓷在房里摇了摇头,却稍微有点高兴,心道幸亏这是妹妹不是女友。
那个女人走的时候十分伤心,可白瓷看得出来,宁玦的心情也不好。
就在这一天,宁玦决定要攻打淮安城,别人都说这是必胜之战,甚至是浪费人力物力,白送都不要的城池。但是白瓷知道此战必败,淮安城里有最强的道人守在城后,而他手里还有宁玦唯一的亲人和恩人,宁玦这是自毁长城!
站在护城河边,她看着宁玦一人进城,千军万马守在城外,风尘过处,无人不在欢呼,妖族们都认为他们的王是无敌的!即使宁玦一人进城也是必胜的!她跟着宁玦,盼着他哪怕有一丝的反悔也好,只是宁玦走了,他的红色战袍衣角消失在淮安城里,人们的欢呼声无比刺耳轻易的压过了白瓷的呜咽声…
白瓷知道一个事实,宁玦向来爱护这个妹妹,甚至胜过她。十年前宁玦从羽山离开的时候,白瓷依然偷偷的跟在他身边,她看着他疯狂的寻找妹妹,因为妖身人人喊打,看到他在淮安城的道馆中不停的修炼,看到他从人人喊打到被人人惧怕,看到他终于找到妹妹,却下定决心把她留在道馆。
白瓷仿佛宁玦背后的眼睛,她知道他在夜里的哭泣,他在人后迷茫,白日里宁玦却故作坚强的安慰好妹妹,收拾心情,又回到羽山,找到能帮他统一九州的九尾族作为起事之名。
只有白瓷明白做九州之王统治江山并不是宁玦的愿望,他希望灵兔族回来,他的家乡还在,他的妹妹幸福,他还能在小小羽山上和她玩耍。
可这却不是世人所愿……
这一天,被所有人厌恶,施行暴政的妖王宁玦被德高望重的道士所杀,人们和妖族都臣服于那个道士之下,宁玦早就做好了身后事,世界将会在道士的手里重获新生,像宁玦的妹妹所说,人类和妖族将会和平的生活在一起,世界将会美好。
而牺牲的,仅仅是一个宁玦而已。
这一天是公元历的新一天,宁玦在淮安城里死去了,而连宁玦本人都觉得这买卖很划算,甚至他的妹妹都渐渐忘记了宁玦。
恐怕这天下只有白瓷,她摇着白尾巴,在那道士已经统治了九州的时候,依旧在淮安城边寻找着宁玦,寻找着只有在她身旁才能安睡的宁玦。
九尾狐族的姐姐们都来劝白瓷回去,九州已经归于平和,她们的任务也结束了,白瓷抿了嘴慵懒的伸了个懒腰,抿嘴笑了笑道:“不了,姐姐我怕回去,我的兔子会饿死。”
姐姐们叽叽喳喳的调笑道:“那兔子在洞窟里渴了喝河水,饿了吃萝卜的,估计,最怕你这只狐狸回去吃了它。”
“谁说的,没有我,他才睡不着呢。”
月光照在白瓷的脸上,她又想起了那段在羽山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