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克疾骑上了他那辆独具特色的“破旧”自行车,像一条吃了一只因吃了药中毒而死的耗子的疯狗一样蹿上了靖南的街道。刚才那“巧合”的一幕,如果放在一般人的生活里一定是一场充满戏剧色彩的喜剧——自己的女友,“正巧”是自己领导的女儿,在如此场合“巧遇”,于是相见甚欢、皆大欢喜。可问题是,这种“巧合”是人为安排出来的,童克疾不喜欢这种“人工授精”出来的巧合,如此会给人一种被戏弄的感觉。而另外一个更为重要的问题是,童克疾不是“一班的”人,他是“二班的”——他有着太强烈的自尊心。他本来不想去争什么儿科主任的,在秦克学、庄新梅、谢静媛等人的努力劝说下好不容易才下定了决心要一展抱负,并且还强迫自己去“走关系”,可没想到的是,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却像个蹩脚的魔术师表演一样,自己在那里兴致盎然地表演得满头大汗,可人家早知道了你的底细,并且从背后看到了你的一举一动!
口袋里的手机响个不停,他知道是爱米打来的,他也知道爱米并非是恶意的,甚至她还很是无辜,但他就是不想去接。他曾经是一个多么快活、多么幽默、多么富于生活情趣的人,可如今,他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失败、那样的沮丧、那样的悲催!童克疾把自行车骑上滨江大道,那里红绿灯少,并且正是其他人上班的时间,人少车稀。他把自行车的链条几乎蹬得发烫、通红、冒烟儿。他来到江边,他无心欣赏这花红柳绿、碧水蓝天的美景。对着那滔滔不绝的江水,童克疾像一头受伤的公狼一般大声地嚎叫着,试图吐出胸中郁结的块垒:“啊——,啊——,啊——”。
一位母亲正在领着一位五六岁的孩子玩耍,见到童克疾癫狂的样子,赶紧拉着孩子向远处走开了。孩子边走边指着童克疾对母亲说:“妈妈,那个叔叔疯了!那个叔叔疯了!”
听到孩子的话,童克疾不禁哑然失笑,心想,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是吓人。童克疾冷静下来细想,自己是搞心理研究的,绝不能让这种消极情绪继续漫延开来进而侵蚀自己的心智。刚才大喊了几声虽然排出了一些郁集的闷气,但童克疾明白,问题并没有从根本上得到解决。这就像用高压锅煮饭,排气阀间或的排气固然重要,但如果不撤去锅下的火,排气也只能是扬汤止沸。况且,这种近乎疯狂的排解方式并不是常态的方式,它甚至差点吓坏了刚才的孩子!孩子,对,已经两天没有见到童彤了,应该去把童彤提前接回来,孩子是自己最好的心理抚慰师。童克疾来到幼儿园,小雪说童彤在少儿艺术团。童克疾又来到少儿艺术团,少儿艺术团却说——童彤不是被家长接走了吗?
闻听此言,童克疾脑袋“嗡”的一声。这已经是童克疾的脑子第二次“嗡”了,第一次是在梦中!在梦中,童克疾带女儿出去玩儿,可是突然间不见了童彤。童克疾清楚地记得梦中的自己就是这样的脑袋“嗡”的一声,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女儿可能被人拐走了!
“要冷静!”童克疾揉了揉发麻的脸颊,暗自提醒着自己,并尽可能迅速地对今天的情况进行了一个简单的判断:在幼儿园和少儿艺术团之间的接送一直都是安全有序地进行着的,怎么今天会突然间出现了相互间的脱节呢?况且童彤已经懂事了,不会让自己不认识的人接走的!爱米,对,以往也有爱米接送童彤的时候,可是今天在院长办公室见到了她,她身边并没有童彤……爱米,想到爱米,童克疾急忙拿出手机,一看,有爱米的未接来电,有爱米的未读短信,此外还有一个连续呼叫了五次的陌生的未接来电。童克疾迅速做出了抉择——先拨打陌生的未接来电!理由是这样的:一、爱米的电话和短信无非就是要解释今天的“巧合”,童克疾此时一心在女儿身上,没有这种谈情说爱的心情;二、陌生来电连续拨打了五次,肯定不是一般的骚扰电话或者推销电话,说不定正是童彤在什么地方打给自己的!
“喂,童克疾先生啊……”,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很是饶舌。“是我,请问您是?……”。“童先生好象很忙的啊,你若再不和我们联系我们可就要就撕票的啦!”
这次童克疾的脑袋真真切切有“嗡”了起来,而不是一声,是连续的“嗡”、“嗡”、“嗡”,像是个爬满了蜜蜂的蜂箱。“你女儿现在在我们手里,快拿30万来赎人!记住,不要报警!”随后,电话里传来了童彤惊恐的哭泣声:“爸爸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