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在外,客栈里也摆好了十来桌酒席,大堂摆不下,就摆到两边旁院,共二十桌流水宴,上座酒席坐着本地有头有脸的商户、附近的同行,余下坐席是稍次一等的客人。官面儿上的人物没法请,一来京城处处是官、二来她一个小小的客栈,也请不动。但前几日谢兰心就派人专送了周承的请柬去,请他来坐坐场子,也是让人都知道,这是周将军罩下地儿的意思。
临了这一日,周承到底没来,却让他贴身的一个小厮叫扇骨的,送来了一箱子贺礼,以及亲自提笔的两行诗词,“客店分毫不短、经商老少无欺”,几个字遒劲风骨,力透纸背。谢兰心明知他不会来,见了这幅字,却也喜欢,当下让人下了大堂挂的对联,将这两幅挂了上去。
在场众人老少都看得明白,便都心知肚明了,这新开的客栈也有根基,却原来是周将军家的。
谢兰心有心宴客,而年岁太小,怕压不住场子,便让明羽出面,带上老家人明太公,前者年岁虽不大,却傲骨英风,一望便是个铮铮的少年英雄;后者年纪大了,经的风浪多,这等场面游刃有余。座上客多半是经营生意之人,眼儿亮的很,兼这热闹场面,无有不巴结奉迎的,真好似是鱼水一家得亲热一般。
明羽那头忙得团团转,谢兰心却也没闲着,她早先便请了另一些客来,请柬统一用的西施笺,黛眉细笔娟字,精精致致一张纸儿,送去了左右街坊的内室。相公们在外堂喝酒,家眷却来了后院,摆上几桌上等的酒席,米是太湖米、酒是梅子酒、鱼是西湖鱼,菜蔬雕花镌叶、肉糜松软喷香,无一不精、无一不美。再看四周,并未挂上大红大绿的彩绸,却自然面貌,把那胸膛大的红花做成了各色绢花,点缀在高树翠叶之间。深秋初冬的天气,本没有花,却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院中以淡雅为主,回廊、桌椅都是青灰主调,兼配以猩猩红、淡烟色,衬着碧蓝高空,无尽的温柔缱绻。
谢兰心站在院中迎候,一同的有几个丫鬟,都以雅物起名,青梅、绿酒、红笺、飞雁,等等,个个伶俐清秀,却没有过分漂亮的,站在四处,有等在备弄前头的,一趟趟回来报信。
“玲珑玉石铺子主母陈氏到——”
“锦瑟缎庄主母李氏到——”
“顺升客栈主母陶氏到——”
一遍遍地报,报后便有华服的女子先后来到,有的年长、有的年轻,俱都妆扮了的,朱钗满鬓,一望便是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的。丫鬟们按照谢兰心吩咐,将人带上了座,跟随的婢女们也都在旁边另一小桌上围坐着,满了一席之后,便准备开宴。
待这些女客们不必外头男客,更须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免不了要做小伏低。谢兰心胜在年幼,尚能撒撒娇、耍耍痴,也不招惹人厌烦。说实在的,这些个当家主母受邀前来,一则觉得此时新奇,还从没有这等宴席专请女子的;二则觉得这客栈老板年纪如此幼小,心里头认为胡闹,只当来一来,各家热络热络便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