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看着娄锦玥,“难为锦玥一片孝心。”言下之意竟是同意了。
素池在心里默默腹诽:难为她?明明是她难为我啊!
娄锦玥行礼谢过,“从前都从伏郡主处开始,今日不如改个规矩,从素小姐处开始可好?”
楼锦玥口中的益阳侯府唯一的嫡女伏南乔,伏家是燕京十氏族之一。其父益阳侯伏修掌管警卫,其母益阳侯夫人乃是当朝皇帝的长姐,荣信长公主。伏南乔比素池年长一岁有余,荣信长公主喜静又地位尊崇,一贯是不参与许多宴会往来的,家中也没有身份合适的女眷,伏南乔便常常代表侯府参加宴会。金陵宴会上旁的女孩子都有家里女眷陪着,只有伏南乔和素池常常只身一人,倒不冷清。后来她们渐渐熟络了,常常私下小聚,宴会结伴。
楼锦玥这话说的真是没水平,平白无故被点名就从她这开始,简直神逻辑。
素池只是垂下眼睑,“素池平日懒散惯了,于才艺上并无多少用功,诸位见笑。”
众人本来以为素池只是略作谦虚,接着总要“献丑”的,然而素池完全不在意他人的眼光,行了一礼就大大方方坐下了。
楼锦玥张嘴就要反驳,众人也是好奇,哪有说自己无才说的这么不平不淡的。伏南乔却躬身请命,“阿池脸皮薄,不如由南乔抛砖引玉?”
伏南乔的身份都自认抛砖引玉了,旁人自然只能点头了。
已经有人摆上案几,宫女上前磨墨,伏南乔稍作思索,便提笔。看她的手法,下面已经有人猜到她在作画,小半个时辰,伏南乔终于搁笔,“南乔拙笔,素小姐可愿为南乔题字?”
虽然不太明白伏南乔的意思,不过她委实没有一推再推的理由。素池一步步走上前,这才清楚地看到伏南乔画的竟然是水边成片的莲花。水绕着山,山依着水。水边有个挑水的小沙弥,正看着一片片的莲花。
莲池谐音“廉耻”,在北宛,官宦之家必栽种莲花以示高洁,伏南乔画莲花,倒也说得过去。她一向思维敏捷,提笔就写:
“杳杳钟声戴斜阳,得沐梵音立佛堂。但求青帝落凡尘,蒲卷经纶赐世人。”
看到素池这么快写完,台下的人都有些惊讶。要知道题诗与作诗可不同,作诗考得是文辞,而题诗更多考得是思维。用自己的诗解释别人的画作,确实不是容易的事。不是文不对画,就是喧宾夺主。
素池题字的时间,皇后幽幽开口:“南乔和素姑娘一个作画,一个题字,倒是让本宫想起几年前豫王妃一手作画一手写字惊艳满场,也是这京城里贵女中第一人,一转眼素家九姑娘都这么大了。”
这下有些资历的都盯着素姚了,豫王夫妇的恩爱一向是京城茶馆的头号八卦。豫王妃素姚站起身来向皇后福身,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陛下先开了口。
画卷已经被呈了上去,皇帝拿着画卷,又转头重新打量素池,看了半晌。满堂都静静的,所有人看着皇帝的目光落在素池的身上,听得皇帝问贵妃,“爱妃觉得如何?”
贵妃看了看素池,似乎并不满意:“尚可,勉强不算辱没了素家的声名。”
皇后却是笑了,“这样好的诗,又是这样一手好字,还自称无才?妹妹只觉得尚可?素家的女子都是这般自谦吗?”
素池低头不语,贵妃却站起身,“阿池不过会写几个字罢了,受不起这些夸奖。”
皇太子宁璃臻站起身,“什么样的佳作入了母后的脸?给儿臣瞧瞧可好?”宫人把画轴挂在下面的台子上,已经有人把诗读出来。
一手行书飘逸洒脱,全然不似闺阁女子的兰花小楷娟秀,却显得大气从容。北周的佛教十分兴盛,人人都知道,莲花乃是佛教圣物。自佛祖出生以来,步步生莲,莲座莲台都是佛家之物。而此诗,借莲花之口说不愿侍奉佛陀,只想看看平头百姓,这是何意?
不管众人如何猜度,皇上已经下令,“赏素小姐和南乔玉珊瑚两座,宝石头面两幅。”
太子又站起身来,“儿臣有个不情之请,母后将此画赐给儿臣可好?”
皇帝却开了口,“太子喜欢?”
“儿臣一直喜爱莲花高洁傲岸,这幅莲图实在出彩。”
皇帝示意,“难得得了太子的心!”
众人沉默,得了太子的心?是说画还是人?素家的女子,是说贵妃还是素池?这句话实在信息太多。
素池与伏南乔一起谢恩,伏南乔小声问她,“楼锦玥这个蠢货招惹你,你竟然这般好脾气?”
素池听伏南乔这样说半点也不意外,“近来研习佛经,先生嘱咐要日行一善。”
伏南乔才不信素池的说辞,她瞥见太子的目光正向这边瞥来,“日行一善?这个说法倒是不适合我这个俗人,看来仁善宽厚佛性极好的太子哥哥更能领悟。”
素池下意识地抬眼,正对上太子的眼神,倒也不拘谨,只是相视一笑。
觥筹交错,一派歌舞升平······
突然,一个黑衣甲士冲进来,两旁的侍卫都下意识地摸到了佩刀,“禀告陛下,奉安殿走水了,火势极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