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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老家楼下,阿穆帮我把茶叶拿出来,很礼貌的问我需不需要他陪我上去。
我自然是摇头:“我跟周老好久没见了,可能会聊久一点。你要是方便,帮我去立春打包两份他们家的招牌菜。”
他点点头,笑得露出白生生的牙齿:“姑娘想吃是好事,就算您想吃天上的月亮,我也想办法为你弄来。我这就去,您在周老家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我有点过意不去:“太远了,会不会很辛苦啊?”
他摇头:“不会不会,姑娘您先上去,我去去就来。”
他很快开车走了,我把茶叶放在周老家门口,给他发了短信。
我知道他不在家里,现在是上班时间,他一定在研究所里。但是我需要这么一个借口,来骗过骆安歌。
周老很快打电话过来,第一句话就是:“丫头,老头子还以为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你了。”
虽然外人并不知道我出了什么事,但是我跟周老算是忘年交,他应该有所感应才对。
我没时间跟他细说,只是告诉他日后有机会一定一五一十如实相告,他这才作罢。
我快速打车去那家私人银行,一个中年男人站在门口等我,我也没做自我介绍,他仿佛认识我:“伊小姐,请跟我来。”
虽然脚步跟着他,到我的脑子飞速运转着,芒康是通缉犯,他的所有财产都被查封了,为什么这里没有,就因为是私人银行吗?那么应该去瑞士银行开户啊。
那男人听完我的疑问,解释道:“芒先生是用您的名字开的户,而且他委托我替他保密。”
我点点头,跟着他往里面走,走到保险柜面前,他递给我一张写着柜号的纸,然后告诉我密码是我的生日。
他走了以后,我并没有立刻打开保险柜,而是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猜测着芒康会留什么给我。钱吗?还是别的?
要是他给我留了很多很多钱,我要不要报警,然后主动上交国家?
打开保险柜的瞬间,我泪如泉涌,再也没办法控制。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变态的男人用变态的手段迷恋你,本是一件难堪又生不如死的事情,可是当我看到夹在一叠照片里的是银行卡和一封信的时候,当我打开那封信的时候,看到开头就是“给我亲爱的勿忧”的时候,我捂着嘴哭起来。
给我亲爱的勿忧:
我不希望你看到这封信,因为那就意味我已经死了。但是我又希望你看到这封信,因为只有这样,我在你心里才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勿忧,天意弄人,让你我只能这样难堪的开始,以恨开始,以恨结束。但是我不甘心,小时候你天天跟在我屁股后面,说你长大了要嫁给我。勿忧,青梅还未枯萎竹马还未老去,你却不记得我了。这是多么悲哀的一件事情啊,最悲哀的是我居然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你在另一个男人身边开心快活。
我告诉自己只要你开心,哪怕陪在你身边那个人不是我,我也应该知足。可是我总想起你脆生生的喊我哥哥,想起你为了我被大哥打屁股,想起你生病了住院,想起很多很多事情来。我想起自己不顾一切赶回来,看见的只是那么多人的尸体,我疯了一样一具尸体一具尸体翻过来看,找不到你我还怎么活下去?我想起大哥告诉我找到你的时候我有多高兴,岩香都说我中了你的魔咒,说我总有一天会因为你害死自己还有兄弟们。
可是我心甘情愿啊,勿忧,为了你死掉,那是我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可是大哥逼着我发誓,发誓不去打扰你。我就想远远的看着你就好了,只要你还好好活着,记不记得我,又有什么区别呢?偏偏阴差阳错你救了我,我想,这就算上天安排的缘分吧。上天看我可怜,不忍心了,就让你回到我身边。
一开始我没敢跟你相认,一来大哥盯得我很紧,二来我怕吓着你。我每天送一束你最爱的雪塔给你,我看见你跟在我的车子后面狂奔,我想停下来,我想冲到你身边紧紧抱着你。可是我不敢,我怕你嫌弃我的身份。后来我在一次交易中受了伤,子弹壳擦着脸划过去,医生说会毁容。
岩香很伤心,我这张脸要是毁了,他完全不敢想象。可是我很高兴啊,立马让医生给我做整容手术,整成了后来你看到的那张脸。
勿忧,我异想天开痴心妄想可以跟你在一起,继续我们小时候的诺言。我以为换了一张脸之后我就是你心目中那个干干净净的哥哥,我以为你就会想起我爱上我,我以为就算你还是想不起也没关系,你会重新爱上我。没想到你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没想到你失去了孩子……勿忧,大哥说,一切都是我自作孽不可活,难道真是这样吗?
在缅甸的时候,是我一生最快乐的时光,我没办法接受你心里有了别人,没办法接受你敷衍我,没办法接受你总是想方设法逃跑……你看我的眼神全是戒备和厌恶,我有点气急败坏,你凭什么这么对我,就因为我的身份吗,就因为我手上有很多条人名吗?我只好把你变成跟我一样的人,我只好跟你纠缠不休,哪怕下地狱。在一起互相折磨,总比你不记得我的好。勿忧,是我的错,要是还有下辈子,我们别再分开,我好好跟大哥做生意,你好好长大等我娶你好不好?
勿忧,我一生杀人无数,从来没有内疚或者后悔之情。像我这样刀口舔血得的人,早就练就了心狠手辣到炉火纯青的地步。可是第一次,我后悔跟着义父走上这条不归路。
就像你说的,我明明可以选择从善,为什么偏要做那十恶不赦的坏人?我不为自己找借口,我只是舍不得你,勿忧,这个世界,除了我,还有谁懂你的欢喜与忧愁呢?
我亲爱的勿忧,也许你恨死了我,也许看到这封信你会为我掉泪,也许你根本没机会看见这封信。不管怎样,我爱过你,不后悔。
勿忧勿忧,你睡着的时候,我不敢闭眼,就眼睁睁看着你,觉得一辈子都看不够。可是我的一辈子结束了,就让我下地狱,去承受所有痛苦的煎熬,换你一生无忧,换你岁月静好。
千言万语,对你说的话永远说不完,那就结束于此吧,勿忧,我爱你,再见。
我哭得坐在地上,那男人悄无声息出现在我面前,看了看我手里的信,叹息了一声:“伊小姐,您该回家了。”
他扶着我站起来,顿了顿又说:“当时芒先生来找我的时候,说这辈子造孽太多,把福报和好运气全用光了,所以要趁还活着把最想做的事情做了。他说当年他跟着他大哥买股票投资艺术品赚了点钱,这是干净的钱,只有干净的东西才配留给您。他还说,要是您不要,就替他以您的名义捐给希望工程。”
他把保险柜里所有的东西拿出来,我这才注意到里面还有一串项链,还有一块怀表。
项链是一个相框的造型,是封闭的,没办法打开。正当我想放弃的时候,啪嗒一声,比拇指盖大一点的相框打开了。
里面是一张小小的照片,镶嵌在水晶里。凑近了看,是一张小小的全家福。
一个帅气男人和一个漂亮女人坐在一起,女人抱着一个小女孩,男人身后站着两个男孩,一家人如沐春风,笑得很幸福。
我握着那叠照片,有些年头了,看起来像是老式的黑白照,上面一个八九岁的男孩子牵着一个四五岁的小姑娘坐在秋千上,两个人的笑有点相似。
就是全家福照片上的其中一个男孩子和女人抱着的女孩子。
我觉得头痛欲裂,我不敢再看,把那些东西锁进保险柜,哭着跑出了银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