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林黛玉忙拉了她进内室,又令小蝉看好了门,方面露疑惑地告诉探春:“昨儿在南府,很是出奇。”
探春和宝玉都不解。
林黛玉道:“南安太妃爱说爱笑,国公夫人也是个慈和的人。听得说,原是我先母小时候常常去南府做耍。所以太妃娘娘才特意跟老太太说要带着我。这倒也罢了。可国公夫人接着就说没预备着薛家大姑娘也会过去,所以有所怠慢,请宝姐姐担待。”
林黛玉说着就蹙起了眉。
宝玉眨眨眼,道:“这也是常情。有甚么奇怪的。而且,依宝姐姐的温柔周到,这个时候只怕还要谦几句自己来得鲁莽什么的……”
探春看了他一眼,叹口气,且与黛玉道:“话未必是冲着老太太去的,你别多想。”
宝玉这才悟过来:这竟不是在说怠慢了宝钗,而是责备贾母不预先知会,就带了不相干的姑娘去南安王府!
黛玉也不理宝玉,只顾皱了眉低声道:“我自然明白的。太妃娘娘与老祖宗十分要好,见了面就挽着手,彼此哭了一场又笑了一场。后来干脆把国公夫人和我们都撵了出来,让我们爱去哪里去哪里。两位老人家歪在榻上,让丫头们捶着腰腿,整整地说了一天话儿。”
探春听到这里,心里微微一动,便问黛玉:“竟是国公夫人一直陪着你和宝姐姐?”
黛玉摇头:“国公夫人娘家有两位姨娘生的庶妹,如今也不过十三四岁,比我大,比宝姐姐小。说是特意接了来作陪。我看着那两位姑娘都极好的,做人大方,不拿腔拿调,也不妄自菲薄,竟是难得的小娘子。我虽然没出过府门,但听你们议论的外人里头,竟是没有一个比得上她们二位的。”
探春听到这里,已经有些明白了,笑了笑:“那国公夫人呢?把你们四位搁在一处,就走了?”
黛玉点头,满面疑惑:“临走还拉了两位姑娘仔仔细细地叮嘱了半天,生怕怠慢了我便会怎么样似的。”
探春注意到她说的是“我”,而非“我们”,不由得抿嘴一笑。
宝玉却不留心,也笑着说道:“这多好。大人都走了,你和宝姐姐又有人作陪,可好好地去逛一逛海棠林子了罢?我和琏二哥送你们过去了,就外头逛了一圈儿。等去接的时候,不是世子爷回来请我们用晚饭么?我们也叨光儿进去看了一眼那林子,真真是鲜艳欲滴、娇嫩无双。琏二哥去过苏州,他说比南边竟不差什么。我当时都看得走不动路了。”
黛玉想起来那一片烟霞环绕,自己也觉得心旷神怡,回思着发了一回呆,见探春翻自己的白眼方,不好意思地笑:“对不住三妹妹,忘了你没去成了。”
接着又微微正色道,“我觉得奇怪的就是这个。若说大人们都走了,那二位陪客若是对我和宝姐姐不满,应该会稍有表露。可偏偏又没有,热情得体,殷勤恰当,丝毫没有不敬的念头。但奇怪的是,她二人的尊重只对着我一个,对宝姐姐,却是极其冷淡的。我们四个人在林子里连游玩带饮茶,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她们俩对宝姐姐说的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句。我当时看着宝姐姐又尴尬又恼怒,几次想圆场,那二位姑娘竟没有一个接我的话的。”
宝玉虽然不喜揣摩世事,却对内宅这些弯弯绕绕十分清晰,当下,不由得脱口而出:“这有什么奇怪的?必是南府想要定下宝姐姐做孙媳妇,所以这二位原本有希望的,倏然变成了没希望,于是就恼了呗!”
话一出口,便被林黛玉呸呸地啐了好几口:“这话也是当着我们的面儿说得出口的?你这真是活该让舅舅活活打死你!”
探春若无其事,凝神细想,直言问道:“林姐姐既然能说得出奇怪二字,那就绝不是这两位姑娘自作主张。想必国公夫人和太妃娘娘,也对宝姐姐极冷淡,是不是?”
林黛玉蹙眉颔首:“正是。后来吃午饭,歇中觉,下午又一起听她们家自己的小戏唱了几支曲子,甚或加上吃晚饭;太妃娘娘和国公夫人竟是再也没有跟宝姐姐说过一个字!连老太太都有些不自在了,刚把话题往薛字上引了引,太妃娘娘就说天晚了,不虚留了,让我和老太太秋天再去,说还有一片秋海棠,开了时再请我们。”
探春睁大了眼睛:“竟是直接把你们赶出来了?”
林黛玉苦笑:“正是呢。也不知道是关于宝姐姐本人的什么话传到了人家耳朵里,还是这个薛字招了南府的什么忌讳,竟是半分情面都不留的。这亏得是宝姐姐,若是换了我,当场只怕就闹着要走了。哪能受得了那样委屈气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