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湘莲忽然亲自带着亲姨母上门,郑而重之地跟尤老娘提亲:“愿娶令爱尤小妹为妻,终身不纳妾、不贰娶,生必同衾,死必同穴。若违此誓,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柳湘莲姨母对抹着眼泪的尤老娘和尤氏叹道:“我们家这个孩子最执拗,我听说你们家姐儿是个烈性孩子,他们两个倒是天作之合。还请二位斟酌,信了我莲儿的一片真心。”
尤三姐在内室听着,放声大哭,不等尤氏和尤老娘商议完毕,自己出声道:“二郎如此相待,妾身必生死相随,永世不负。”
贾珍听见了这几句对答,倒也感慨,立即便命人给尤三姐置办嫁妆。
却被尤三姐婉拒了:“我们一家三口都吃住在姐姐姐夫这里,如今我嫁了最男子汉的良人,难道还要花用你们吗?委实不必。”
柳湘莲听说了,倒笑起来:“我身无长物,并无聘礼可给。小妹亦无嫁妆,果然十分相配。”
两个人三日后走完六礼,各自打了一个小小的包袱,竟是携手出京,担风袖月伴游天下去了。
宝玉和冯紫英知道此事之时,已经是他们走后第三天。
薛蟠更是在家里一时拍案叫好,一时摔杯骂娘:“他做这样绝风流事,却不让我知道,便长亭相送,瞧瞧弟妹绝色也不让。真是个冷心冷意的冷二郎!”
探春听说,呵呵地笑。
自来红楼世界,这是她瞧见的第一件畅快事。当即请了宝玉前来,命人上了酒菜,笑道:“二哥哥,我今日实在高兴,你陪我饮两杯可好?”
宝玉会意,笑着点头。
兄妹两个酒至半酣,宝玉又想起了自家的烦心事,不由得叹道:“若是咱们家能有几个像柳兄和尤三姐那样果决的人物,当不至于沦落到今天。”
探春已有五分醉意,笑了起来。
“二哥哥你们都想着男人们该如何做,才能让皇上放心,才能表达清楚自己的倾向。譬如说,大老爷站在谁身边,二老爷站在谁身边,你宝二爷又跟谁站在一起。其实啊,错了!”
宝玉问其故。
探春擎了酒杯,神情凛冽:“站队而已,有什么了不起?这世上的反叛多了,难道真换了阵营,皇上真不用?那怎么可能?四王八公加上金陵四姓,再加上他们的门生故旧、姻亲朋友、战友袍泽,那是多少人?我说句不该说的,皇上即便是想都杀了,他杀得完吗?史书上一笔嗜杀,他就要考量考量。
“所以说,男人们的站队不是问题,换队站也不是问题。问题在于,你们家,究竟是把心思真正地放在了哪里?这个要怎么看呢?自然是看姻亲!看看你愿意把下一代,交到谁的手里!那才是一个家族,最最真实的打算!”
宝玉愣了。
也就是说,不在乎你现在跟着谁做事,做的什么事,而在于你肯让自家的下一代的血管里,流淌着谁的血?!
探春抿着嘴,唇边冷笑,眼中杀气,酒到杯干,几息之间已经是一壶酒下肚。
宝玉忽然明白了过来,声音都颤了:“三妹妹,大姐姐是不是在打你的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