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三九寒天,桐花县的大雪却始终没有变小的势头,依旧絮絮地往下落。通往外界的路被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雪,看着松软又平整,如同铺了一席厚厚的棉被。
白色的“棉被”晶莹莹的,上头一个脚印也没有——这是桐花县的传统,入了冬,桐花县的人就不外出了。
县中各家各户早早准备好了过冬的储粮,腊肉、腌菜、小米塞满了地窖,或新或旧的棉衣裹上身体,有些人家还提前准备好了自家酿造的果酒,倒也不必担心冬天大雪封路,物资不足,一个冬天都出不去。
他们不出去,却有人要进来。
桐花县三面环山,唯有西面与外界相通。
桐花县地势偏僻,却有着一条得天独厚的山中小道。此处山峦起伏,来往的商旅若是想要跨到山的另一边去,最便捷的道路,就是从桐花县外头的那条小路走,穿山而过。
可惜这山里没就没有开凿出什么路,想要穿山而过,对人来说倒是容易,但对于装载了大宗物件的马车牛车,就不容易了。
加上这山头几年前被一群土匪给占据了,传言这群土匪很是残暴,非本寨的活物进去了,基本就指剩下一具散落的骨架出来。这传言越传越凶,越传越广,久而久之,桐花县就成了商旅眼中的禁地,不是东南西北旅人的周转之处。
所以,桐花县那条通向外面的大路,修得很不用心。
而现在,就在桐花县这唯一的大路上,两个穿戴普通的轿夫一前一后,正抬着一顶油顶小轿,歪歪斜斜地往“棉被”上留下两排黑不溜秋的脚印。
当真是把这难得的雪景破坏了一塌糊涂。
两个轿夫在心中叫苦不迭。
事情还要从两天前说起。
这客人是两天前在永安府找上他们的,也不客气,上来就说了要尽快去桐花县,价格嘛,倒还算厚道,比往常加了个三成。
“我知道冬天大雪,路不好走,但我有急事要赶去桐花县。大冬天的,两位若是答应带我去桐花县,我就多加三成的酬劳,当做这冬日的补贴。”客人剑眉星目,面色如玉,说话的时候嘴角一直挂着笑,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
两个轿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说:“三成也太少了。这大冬天的,大雪封山,桐花县那条路本身就不好走,现在要去桐花县,怎么也要多给个七成的酬劳才行。”
这个客人脾气好,轿夫漫天要价,他也不气,只是伸出一只手,比了个“四”的姿势,说:“七成也太多了些,四成吧,买些热酒喝了,暖暖身子。”
轿夫们见他虽然衣着简朴,但一双手却丝毫比他们见过的所有女子的手都要娇嫩,一身书生气,一看就是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虽然不知道这客人为什么这么急着进桐花县,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两个继续讨价还价。
“今天冬天的雪格外大,桐花县那条路的积雪一定很厚。桐花县的人冬天不外出,路上积雪定然没有人清扫,这永安府,敢在这时候抬着人进桐花县的,不是我夸海口,就我们哥两个。”
另一个轿夫也跟着在一旁起哄:“可不是么,这冰天雪地的,别说人了,连往日深山里的野兽都不出来活动了。我们两个要抬着一个公子哥进桐花县,可不是赌上命的生意嘛!”
客人却是一直微笑,听了他两人半真半假的叫苦,摇摇头,说道:“多加四成,再多,我还不如自己去桐花县。”
两个轿夫眼珠子一转,一个就说:“那也行,只是我就当积德,和客人说一句,这大雪一下啊,桐花县那唯一的一条路就被埋在雪地底下了,到了那一眼望过去,白茫茫的一片,就和隔壁老刘头摊子上的白面一样,压根分不清方向。可惜啊,那山里头的野兽可多了,这大冬天的,吃不饱,看见客人您,指不定就把你当过冬的粮食给吃了。”
这两个轿夫合作久了,这人刚说话,另一个就跟上:“野兽算什么,万一被那个土匪寨子给盯上了,那才叫完蛋了,保管叫你脱一层皮!”
先头那个一拍脑门,哎呦了一声,恍然大悟状地道:“可不是么,你这可提醒我了。那土匪寨子都是一群大老粗,听闻寨子里都没一个娘儿们。你说寨子里那么多男人,可不是要找个人泻泻火么?啧啧啧,这可真是羊入虎口,好好的一个公子哥儿……”说到最后,他还拿一双豆眼上下打量了客人一番。
这话中的意思,还有这眼神,到底是什么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那客人收起一副笑眯眯的和善,换上了难得的严肃。客人长得很是英俊,一脸严肃的样子非但没有破坏他的帅气,反而显得更加出众。
“多谢二位提醒,只不过谁是羊谁是虎,不到最后又有谁知道呢?”说罢,他竟然一摆袖子,施施然走了。
留下两个轿夫在原地,看得目瞪口呆。最后还是其中一个先清醒过来,扯开嗓门喊道:“客人,客人还请留步,四成,四成如何?多加四成的价格,我们兄弟两个就保证抬着您舒舒服服地到桐花县。”
那客人闻言,果然留步了,只是这回主动权到了他手上,自然不可能让这两个轿夫这么容易就多赚了钱去。
“之前说好是四成,可是这回就不行了,三成,我最初的价格。”
两个轿夫闻言几欲吐血,原本以为这客人看上去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公子,趁机把人当成肥猪宰上一顿,没想到到最后,杀猪没成,险些叫人敲了竹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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