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华殿中换了一色青色的阮烟罗窗纱,夏日里消夏时拆掉的格子窗也已经重新安了回去。整个大殿阴沉沉的,高旷得骇人。江枫穿过正殿接近寝殿,便听见接连不断的咳嗽声和思卿的声音:“你叫他出去——我不见他。”
江枫以为思卿在说自己,不禁一愣,菱蓁略显尴尬地禀报道:“小姐,是嘉国夫人来了呢。”
思卿转过身道:“喔,有请。”
江枫走进寝殿,见长床下安放了一张贵妃榻,思卿歪在贵妃榻上,乌云半绾,湘色裙裾迤逦于地,整个人羸弱不胜的样子。江枫不敢多看,连忙行礼,思卿笑:“是江家姊姊,不必多礼,坐。”说完一挥袖,示意殿中的侍从都退下。
思卿掩面大咳,江枫见云头茶几上放着一碗药汁,连忙端起来奉予思卿,思卿摆手道:“这药我喝不得。”定了定神,又道:“我是极寒的底子,又有温缓的内力。这药是大热,好比淬红的铁上浇上一盆冷水,如何使得。”
江枫将药碗放回,心里霎时涌出无限的怜悯来,低声道:“原来娘娘通医道。”
“江家姊姊,”思卿慢慢坐起来,倚着缂丝软枕笑道:“从前沈大哥都唤我思卿,你唤我思卿何妨?”
江枫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思卿复道:“你想问什么,不妨现在就问。这几日扰你的人不少吧?”
江枫点一点头,却不说话。思卿坐起来亲手点了一盏茶给她,问:“姊姊性情洒脱豪迈,为什么嫁到嘉国公府来?”
江枫道:“家严在时定的亲,我……一向是顺其自然的走,从不去想为什么。”
思卿问:“后悔么?”
江枫笑:“没什么可后悔的。若说后悔,是因为我嫁入嘉国府,反而给嘉国公府带来不少麻烦。但倘若我没嫁入嘉国府,也许根本就活不到现在。”
思卿道:“‘祸患之由来者,无端万方。’躲是躲不过的,我当年……”说到此处摇摇头,改口道,“浣画好么?自她回京,我还没见过她。”
江枫答:“除了一个人清寂些,别的都好。”
“我当初希望她留在南边生产,家兄总是害怕生产后月中照料不当,非要让浣画回京。我母亲走的早,府上多年没有主母,几个姨娘也没有个得力的,到时候还要烦请你多照看。”
“娘娘放心,先安心养病才是。”
思卿笑着摇摇头:“我这个病,养不养,没什么关系。两个脉门一直无法打通,凭多少药吃下去,水泼大海罢了。”
江枫听了下意识去扶思卿的脉,思卿没有闪避,由她搭了脉。江枫顺口道:“等闲暇时闭关数月,也就可以好了。”说完忽然觉得不对,抬眼看思卿,正好对上思卿的笑眼。
思卿笑道:“我的内功根基是终南一派,你们大婚那夜咱们和刺客交手,你没看出来么?”
江枫忽然说:“妾记得娘娘说过一句话。”
“哪一句?”
“知道的少一点,快乐多一点。”
思卿笑了:“罢了。”她看着江枫的面容,笑道:“你的眉尾没修干净,我替你修修罢。”说完转身拿起身后妆台上的梳篦。
江枫待要推辞,却见思卿一双入鬓长眉异常妩媚,便由得思卿。此时殿外却有脚步声传来,萧绎从两片绣帘后伸出一个头,正瞧见两位佳人相对而坐,眉目相对。
江枫慌忙离座行礼,却被思卿拉住。思卿转头轻斥萧绎:“你属猫儿的,谁让你进来的。”
萧绎笑嘻嘻地进来笑道:“嘉国夫人来了,多住些日子如何?”
江枫还没答话,思卿抢先道:“人家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你管呢。忙你的事去,别来缠我们。”
江枫连忙道:“妾先告退。”思卿拉住江枫不放,“你休理会他。”
萧绎笑道:“外面下雨了呢。”
“伞在外橱阁的第二层,菱蓁——给你主子把伞取出来。”
江枫进退不得,见萧绎出殿,听思卿道:“无事献起殷勤来。”
江枫窃笑,思卿道:“好姊姊,你别绷着笑,看我给你刮坏了眉毛。”
入夜两人共眠,思卿把一枚镂金熏香球推给江枫,江枫笑道:“妾不惯熏香,烟熏火燎的。”
思卿道:“我原来也不喜欢,后来总是失眠,得靠香药助眠才能入睡。”
两人一见如故,叽叽细语了大半夜才睡去。这一夜思卿睡得异常安稳。
左相何适之为了朝中之事多日难眠,这夜好不容易睡了个安稳觉,晨起洗漱,管家就来禀报:“叶相爷府上刚才过来报丧了,说是昨夜叶相突发心痹,灌了养心汤也不中用,寅时殁了。还有他家少夫人,昨夜受惊难产,也没了。”
何适之惊得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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