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苗条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不远处。
两人碰面,只相互招呼了一下。
秦般若也不多说,领着四姐沿各个小摊慢慢逛,买了几色针线,几幅花样子,然后才顺势进了旁边唯一的一个售买茶水的凉棚,拣了张靠外的方桌坐下。
“你看那边,”秦般若春葱般的玉指自袖中伸出,慢慢指向了某个方向,“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
四姐顺着她的指引看过去,隔着一条街,与绣坊呈夹角之势的另一边,是某处宅院挑檐的高墙,靠西边开了扇黑漆的角门,院内树木葱笼,浓荫蔽日,绿云已延伸出墙,罩了小半个街面。
“看样子是某个富贵人家的后门,你要我对付的人就住在这里吗?”
秦般若唇边浮起一丝清淡的笑容,慢慢摇头,“四姐隐于京郊,虽然地方不远,消息却闭塞了不少。
若说这地方的主人,倒不是高官贵显,反而是无爵无职的一介白衣,买下这宅子也不过半年多的时光。
可是现如今在京城里,提起‘苏宅’二字来,大家第一个想起的,只怕就是这个地方了……”
“你这样一说,倒让我好奇,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能在这贵胄云集的帝京争得一席之地?”
秦般若握着一方血色罗帕,慢慢掩在唇前,凑近四姐耳边,仿若闺阁女儿密谈般窃窃私语了一番,四姐听了微微动容,低声问道:“既然这位苏先生也是誉王谋士,与你现在有何不利冲突?你让我攻破他,是想知道些什么?”
“不是,”秦般若按住四姐的手背,眼波飘似游云,“这位苏先生高深难测,非声色所能动也。
若是对其他人,色诱是上计,对他……就是下策了。
我倒不敢托大,四姐也不要误会。”
“那你叫我来这里……”
“四姐稍安,再看看就知道了。”
秦般若捧着茶碗递至唇边,大约是嫌粗劣,并不饮,只是微微晃着,看那淡红的茶色。
四姐也非性急之人,见她停住语头,也随之静静看着苏宅的后门,并不追问。
半个时辰慢慢流逝,陆陆续续有几拨人出入那扇黑漆木门,有送水的,送每日供摆鲜花的,送果品的,林林总总,都是些日常消耗物品。
秦般若一直冷眼看着,直到最后,才突然直了直身子。
四姐立即察觉,忙凝目看去,只见一辆载满新鲜蔬菜的小驴车辘辘驶至门前,赶车的是个二十多岁的精壮年轻人,穿着粗制布衣,袖子挽得高高的,露出健壮的双臂。
看样子他也是常来送菜的,跟守门的人打了个招呼,驴车便直接驶入了院中。
“就是这个。”秦般若回过头,看了四姐一眼。
“那个送菜的汉子?”四姐有些疑惑,“他有什么不对吗?如果说是因为他经常出入苏宅让你起疑,我想那些送果子送花的人也是一样的常来常往吧?”
“四姐说的没错,我原本也不觉得他跟其他送货的人有什么不一样,”秦般若面色阴沉了几分,“如果不是谦叔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恐怕到现在也不会注意到这个人。”
“你居然连谦叔都请动了?是不是也答应他这是最后一次了?”
“这次若是输了,那就是一败涂地,想不是最后一次都不行。”秦般若银牙微咬,“所以,我只能倾尽全力,备此一战。”
“谦叔查到了什么?”
“我安置在各府的眼线,突然之间有好几个人因各种原因而失踪,我当时已经感觉到那并非巧合,所以力请谦叔为我清查她们的去向,同时停了其他眼线的行动,想以此保存些力量,没料到即使这样也阻止不了情况的恶化,到后来我几乎是完全无法控制。
幸好谦叔那边有些进展,追查到了两个人的行踪,我自然想把她们捉捕回来细细审问原由,谁知功亏一匮,竟被她们逃了,而其中一个人,就是那送菜的汉子亲自出手救的。”
“也许他只是英雄救美呢?”
“要是这样倒好,可惜谦叔专门对他进行追查后发现,此人名叫童路,他不仅仅是救了我要追捕的一个人,还跟我其他两三个眼线断掉的事有或多或少的联系。
四姐请想,他英雄救美,是单救我手下的美人吗?”
四姐略略沉吟,慢慢点头。
“而且一个卖菜的,自己住在一个破落院子里,明明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却连谦叔也查不出他更多的来历。
后来我又发现他日常去的几个地方中,竟然还有苏宅,再关联想想以前的种种,怎会不让我心惊?只不过,我现在也只知道童路常来苏宅送菜,至于他是否真的只是来送菜的,却难以确定。”
“连谦叔……都查不确实吗?”
秦般若无奈地叹了口气,“谦叔说,苏宅就象是一个表面平常,内里无底的沼泽,他根本无法接近。
如果他查得出更多的东西,我又何必麻烦四姐。”
“你是怀疑……童路是那个苏哲的人,而你红袖招目前的危机,都是由苏哲一手造成的?”
“不错。”
“可是……苏哲也是誉王的谋士,他为什么要对付你呢?莫非他知道你心怀贰心?”
“不可能。”秦般若断然道,“我的贰心,只是在心里而已。
至少目前我还没做过什么对誉王不利的事。
就算这苏先生会读心术,他连我的面都没见过,又怎么读得出我的贰心?”
“照你这么说,苏哲只知道你是誉王的心腹,并不知道你的真实意图,那这样一来,他对付你岂不就跟对付誉王一样了?”
秦般若目光深沉如水,慢慢道:“想通了这一节,就会察觉出许多异样来。
这位麒麟才子归入誉王麾下之后,的确有不少奇谋妙想,誉王近一年来的胜果,多半是他立的功。
可为什么在他屡屡立功的情况之下,誉王的恩宠反不如以前,实力也不如以前了呢?他来之前,誉王手里牢牢掌着刑部吏部这两大中枢部门,军方也有庆国公,可现在他有什么?两手空空,一个虚架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