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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黎小石颇觉怪异的是,这个老者敞开的胸襟处露出一只眼睛,生于双乳之间,比普通人的眼睛略大,没有眼睑和睫毛。
“二郎神吗?”曾帅凑过来问。
“二郎神他爹吧。”黎小石虽然附和着开玩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这画看久了令人感觉不舒服。
“我爸什么时候爱搞这些迷信了?”曾帅看着画轴下方的摆设,那里有一张长方形的供桌,上有一个精致的木质祭坛,内置香炉、宝塔、净瓶等物。宝塔顶端悬挂了一块小小的匾额,上面画的也是一只眼睛。
他记忆里曾庆元从没有进过佛寺、道观或者庵堂,更没有像普通商人那样在奠基、开业的时候请风水先生堪舆,所以一直以为父亲是个无神论者。今天看到这些,再联想到父亲多年不肯带他来这栋别墅度假,也没有按照习惯把钥匙放在地下室门口,心里不觉疑云密布,他恍恍惚惚地觉得,其实对于父亲,他并不怎么深入了解。
“我姥姥、我妈都信佛,我不信,但也不觉得那就是迷信。我妈说这叫信仰,人要么得有钱,要么得有信仰。如果有一天,有钱人也有了信仰,那世界就美好了。”黎小石笑道。
“等你们这么久,原来在这里思考世界和人生。”门口传来胡柯的声音,他一边挥手驱赶蛛网,一边走到酒窖区取了一瓶威士忌,用牙咬开瓶盖,径自对着瓶子喝了一口,啧啧咂嘴称赞道:“好酒!”
曾帅没有计较他不经主人同意擅自开瓶喝酒,但也懒得搭理他,便走上楼梯回客厅去了。
胡柯晃晃悠悠来到黎小石身边,笑道:“怎么,想替补我的位置啊?”
黎小石一愣:“谁?我想替补你的位置?”
胡柯又喝一口,看一眼画轴上的老头,撇嘴笑道:“丑爆了!第三只眼不是应该在额头吗?”又把宝塔握在手里抛上抛下,转过头来看了看客厅方向,说:“落难的凤凰不如鸡。你还想跟着他混?”
黎小石明白胡柯在说谁了,不屑道:“我没想跟着他混。”
胡柯在黎小石头上摸一把:“这就对了,小兄弟。”
黎小石恼怒地一把甩开他的手,惹得胡柯哈哈大笑。“胡柯,你现在躲在人家的房子里,喝人家的酒,吃人家的东西,就不能积点口德?”
胡柯笑道:“享没享受人家的好处,我说的都是实话。不像你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开始学会拍马屁了。”
黎小石冷笑道:“说得好像你没拍过一样。在学校里的时候,谁一天到晚围着人家乱转?我吗?”胡柯鞍前马后当曾帅的跟班,那是全校人人皆知的事实。
胡柯没有再跟他打嘴仗,喝着威士忌,哼着小调走了。他已经跟曾帅决裂,谁当替补都不是他关心的事。
跨出地下室的时候,他的脑袋蹭到了悬挂的吊灯,灯盏剧烈摇动之下,乱晃的影子把黎小石迷得眼花缭乱,有一瞬间,他甚至觉得地下室的一切都在震动,好像发生了地震。
不经意间一转眼,视线落在了那副画轴之上,忽见画中老者的胸口之眼精光一闪,似乎一刹那之间拥有了生命活力,从画轴之上俯视黎小石,眼神之中满是凌厉。
黎小石浑身一颤,顿觉胸口血气上下翻滚,好像刚刚冲刺完一千米长跑,一颗心就要从胸腔里跳出,说不出的难受。他下意识地倒退一步,此时灯盏摇晃幅度已经大为减小,加上距离稍稍远了一些,他得以按住胸口,理顺气息,定住精神,细细再瞧那眼睛。
那眼睛又变回了几根线条描成的图画,不再有任何戾气。但是经过刚才那一下,黎小石再看这只奇特的眼睛,就越发觉得它让人不舒服,也就无心挑酒,匆匆掩上门离开了地下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