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到剧场前,现在前面的正剧早已谢幕。但舞台上还有耍把戏的,下面看戏的桌子也拼成了掷骰子、推牌九的赌桌。程祁等人对这一门道均不感兴趣,便匆匆离开了。
他们走回到最前面的主楼,正要遇上了一行人。迎面来的是一位主管模样的短须男人。他看见了陈圆圆,便驻足问道;“听说后面有人闹事,如何处理了?”
陈圆圆道:“白主管,乃是一对恶主仆意欲对小女子不轨,幸好有三位郎君仗义出手。现在已经没事了。那些坏人我们班主也叫人拿绳索捆了送衙门了。”
“嗯,送衙门的好。”白主管对三位小郎君拱手道了谢,还问了房间,说是待会儿要送些礼品聊表寸心。
告别白主管后,陈圆圆带着他们从一处楼梯上了三楼,这里是夜间专为贵客服务的包场,自然没有后面剧场那里吆五喝六的粗俗。
他们找了个角落坐下,穿着白色西洋装束的红发侍者端来了零食和热饮:有可可,牛奶,果汁还有嘉苏让他们选择。程祁选了嘉苏配可可与牛奶,陈圆圆要了玉米汁,郭山要了热牛奶而黄阳选了热可可。
“听圆圆姐的口音,似乎也是江南人?”
“小女子是武进县人氏。”
“那都是江东子弟。”程祁笑道:“我与黄阳是广德人氏。”
郭山道:“我与他们是东京大学园的同窗,他们初来汴梁,我带他们在京城玩了一天,晚上来这里看戏。看到一半时,程君说他对《陈三两》这出戏有些见解,我想起你和班主也曾说起过这事。便带他们到后天去找你,没想到却遇上了这事。”
陈圆圆施礼道:“多亏了三位郎君仗义出手,不然小女子此番蒙难,真是无计可施。”
黄阳道:“此事已经过去了,不必多说。现在我们一起谈天说地,不用去管那些坏人。”
陈圆圆颔首道;“君子说的是,小女子不该提起的——方才说到改革戏文,不知几位小学士有何见教?”
这可就轮到程祁出场了,他洋洋洒洒地说了一通悲剧美学观:“陈三两这出戏的奥妙就在于陈奎这个人物如何处理,如果他是真的,那么陈三两心中始终有一团火,有一个生的希望——观众也会有一个希望,到了最后一场果然是他出来救了陈三两,观众很满足,感到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但是很明显,现实生活中,并不曾有这样的例子。我们设想一下,假如陈奎只是陈三两幻想出来的人物呢?假如她心心念念的义弟始终是一个幻影呢?我们可以不必让她的亲弟弟非要把姐姐砍头,我们只需要把陈三两赶到雪地里,又冷又饿,没有一点儿依靠,这个悲剧人物的悲剧命运的悲剧结局就算是立住了。”
黄阳道:“我补充一点,现在的这个版本,许多情节都是不必要的,陈三两没必要在几个嫖客之间曲意逢迎,婉转承欢。这样反而降低了这个人物的魅力。死掉的只是一个普通失足妇女,是无法得到观众的同情的。”
程祁想起自己熟悉的那个故事,道:“既然这样,那么把剧情做一点改动。陈三两被骗入烟花之后,写诗卖文全节操,一字价值三两纹银,故名陈三两。她在烟花柳巷之地依然能够保全贞洁,才让这个人物显得更加难能可贵。后面的案件也要改一改——改成一个土财主想要把她强行纳妾,结果另有宠妾嫉妒,想给陈三两下毒,却把土财主毒死了如何?”
黄阳等人一起叫好。郭山更是眼珠一转道:“事不宜迟,有了这样的好点子,应该立即写下来。请圆圆姑娘轻移莲步,到我们的客房一坐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