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膀流泻而下,有不服帖的散发从脸颊擦过,掩着尖尖的下巴,有一种雅致的柔美。
看她这些日子殷勤侍奉汤药下来,人早已瘦了一圈,眼睛红肿着似桃子一般,似乎哭过,眼下更各有着一片半圆的乌青,一张脸黄黄的十分憔悴。
这女子一身素色宫衣,头发盘成整齐的宫髻,镶金步摇斜插在发髻上,随着她的走动微微摇晃。年纪还不算老,大约三十多岁的样子,模样很是周正,只是神色有些清冷,给人一种疏离的感觉。
春寒寂寂无声,比之晴冬天气愈加寒冷阴湿,连向晚的宁静时光都似被湿冷的空气黏结住,凝神看去,窗外冻雨缓慢洒落,似漫天飞舞着无数细小冰珠一般。有冰冷的雨丝打在窗棂上,“沙沙”的声音如春蚕吞食着碧色桑叶一般。
昨日,奶奶请了府里最会妆扮的雪姨为她妆容,梳头、敷面、扑粉、描娥眉、点绛唇,将她妆扮的如同仙子,连自己都感觉有些陌生了。也怪不得她感觉陌生,因为这大约算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妆扮。胭脂膏子、蔻丹、珠钗、黛笔、华美的裙裳,这些女子常用之物,她虽见过,但却差不多是第一次用在自己身上。
手中朱漆螺钿盘上托着小小一个八仙莲花白瓷碗,碗中热气袅袅,芳香扑鼻,正是一碗杏仁茶。
光是看那琴的材质便知年月久远,黑色的漆面光华尽敛,看上去很旧。琴面上布满了因为琴音振动而形成的流水细纹,看上去很破。但这样一个乍看不起眼的琴,却是“绕梁”,上官红常常提起的名琴。
然而她还是有些迟疑,眉心微微蹙了起来,似光洁丝绸上微曲的折痕……
白墨临长睫一敛,遮住了眼底的冰紫。他好似乍然放松下来一般,伸手托住了线条凌厉的下巴,一绺长发从面前自然垂下,整个人闲散的像一只悠闲的豹!这个男人,对于他身上的冷锐和霸气真是收放自如。
殿里用的是浅浅明蓝色的软烟罗,薄得如蝉翼一般,日光落在靠窗而坐的她身上,仿佛衣袂里处处都有阳光流出……
暮色四合,天空一半是透着黑意的幽蓝,一半是如梦幻般的七彩流霞。天空之下,是一座由巨大的青石砌就的古城,巨大的城楼巍峨、雄壮,城墙绵延百里,一眼望不到尽头。
步履沉沉似乎比平日凝重,可以听见地面上细碎的水珠在她足下瑟瑟地迸起。
府邸门口两侧,是两只张牙舞爪的雄狮,踏球而立。府门前,人头攒动,提着八角琉璃灯笼的侍女井然有序地站立着,将一条街照的灯火通明。
上官红伸手挽一挽被水雾濡湿的鬓发,却赫然见洁白指尖赫然呈现鸦翅般的黑色,才苦笑惊觉,原来司徒香香细心为她染了两个时辰的发根已经不起雨雾润泽,被化开了少许。
橘黄色灯笼映照下,这两个女子其中一个身着红色胡服,一头青丝编成发辫,在每一股中都夹织着亮红色头绳。这应当是北朝的发式了,极是妩媚。那女子生的剑眉秀目,极是明艳。
上官红接过暗黄纸包打开,那是一种研磨的极细的粉末,仔细看是浅浅的绿色,只有一指甲盖的份量。散发着薄薄的酒香。
这处殿宇皆由汉白玉筑成,虽没有南朝殿宇的精致富贵,却自有它独特的大气恢弘。殿内的地面是由一块块三尺见方的青石铺就而成,打磨的光可鉴人。屋顶极高,雕刻着飞龙的柱子透着粗犷的美。站在这样广阔深远的殿内,人在其中说话,仿佛都有回音发出一般。
白墨临早已披上了家常墨绒遍底银滚白风毛直身锦袍,鎏金鹤顶蟠枝烛台上,九枝花烛参差而燃,花烛外笼着鲜红宫纱灯罩,烛光透着温暖明亮的橘色如温泉般汩汩流在他墨色的衣裳上,无端带出一抹凄绝的艳色。
司徒香香凝望着他,一双清澈的黑眸中,好似被人不断地注入墨汁,越来越黑,越来越浓,越来越幽深如深渊寒潭。
远处,似乎有呜呜咽咽的女子的啼哭声传来,在幽凉的夜里听来像清明时节时断时续的雨,格外悲凉哀戚。
眼看着朱红色令牌落地,刽子手手中的大刀快要举起来了。千钧一发之刻,拥挤着得人群突然尖叫起来,他们叫喊着,跳着脚躲闪着,有的涌向了刑场,有的试图向后躲避。就好似宁静的大海,忽然波涛汹涌起来一般,处处都是人潮的尖叫声,还有爆竹的噼里啪啦爆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