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道撕心裂肺的哀嚎,却没有声音。
那道熟悉而纤瘦的身影被撞飞,在空中滞留了好几秒,落下的时候就在她的眼前。
她被恐惧控制了大脑,没有任何意识,喊不出声,也没有眼泪,她就这么看着她死在她的面前,那双到死都没有瞑目的眼睛在看着她,却没有了光彩也没有了温度,不断流出的血染红了她白色的布鞋。
“妈。”直到过了很久,她才哆哆嗦嗦的蹲了下来,手抚在她失去了温度的脸上,“你起来啊,地板凉,别躺着了,妈,你快起来啊,妈!妈--!你起来啊!妈!呜--”
“满满!”
一只温暖的大手捂住了她的眼睛,随即她被抱了起来,那是一个很温暖的怀抱。
“满满,满满。”他不停地叫着她,她知道,他也在害怕。
因为以后只有他们两个人了。
只有他们了。
“拜托你们了,如果有什么线索一定要通知我。”
“拜托拜托,麻烦您看看。”
“对,这里那天发生了车祸,如果你有肇事司机的线索请一定通知我!”
那时候还尚且年轻的花铎泽拿着自己做的报纸塞给每一个过路人,在这个车祸的地点,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头发乱糟糟的小女孩。
那个小女孩蹲在角落,一言不发,眼里没有任何神采。
是她的错,如果不是她吵着要见妈妈,妈妈也不会从医院出来,也不会发生车祸。
都是她的错。
如果不是她,妈妈就不会死。
如果没有她就好了,这样,妈妈就不会死了。
“你看她好脏,头发上还有虫子呢!”
“阿!她在干嘛?那个已经掉在地板上了不可以吃了!”
“好脏啊,我不想和她坐在一起,老师,呜--我不要和她坐在一起。”
“脏鬼!没人要的孩子!”
“喂!你是不是哑巴了?!怎么都不说话!”
“你看她的表情好可怕啊!我们快走吧。”
“花先生,麻烦你来学校一趟。”年轻的班主任语气满是无奈。
他惊讶,“满满怎么了?”
班主任斩钉截铁的说道:“花先生,请你务必过来亲自看一眼。”
他点头,挂了电话,看了看手中还没发完的报纸。
一个月了,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叮铃--”
一枚硬币掉落在他的面前,他伸手捡了起来,想要还给那人。
“给你了,看你还年轻,怎么不去找份工作,在这里行乞?”
行乞?
他摇头,想解释,那人却走远了。
他像个乞丐吗?
他走到一道玻璃面前,上面映出的是一个满脸大胡茬头发乱糟糟衣服又破又脏的落魄男人。
***
“花先生,你还是给满天办理休学手续比较好,她母亲死亡的消息或许对她打击太大了,我觉得她的精神可能不太正常。”
年轻的班主任脸上有些怜悯,却又带着一丝不满。
这一个月来,有不少家长,尤其是坐在花满天周围的那几个孩子的家长,几乎天天跟她打电话投诉说孩子不想和花满天一起坐的事,时间久了她也的确有些烦了。
花铎泽睁大眼睛,“这不可能!我女儿正常得很!”
班主任皱眉,站了起来,“你跟我来。”
花铎泽跟了上去,走到班级门口,不用找,他一眼就看到满满。
所有的孩子都在和身边的人的嬉戏玩耍,只有满天,一个人坐在那里,双目无神的看着远方没有焦点。
她的衣服是脏的,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就连脸上也是青一道紫一道的。
和他一样,像个乞丐,像个没人要的孩子。
“呜--啊!!”
花铎泽蹲了下来,放声痛哭。
他对不起她。
班主任诧异的看着这个痛哭流涕的男人,一脸震惊,“花先生你别哭了,花先生,花先生!”
***
“花先生,很遗憾,确诊结果是,满天的确患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她的表现为对此创伤伴有的刺激作持久的回避,对一般事物的反应显得麻木。”
花铎泽看向窝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双目无神的花满天,深深的叹了口气,满是自责和疼惜。
是他对不起她,更对不起阿梅,没能照顾他们的孩子。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把凶手找出来,却忘记了满满,满满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亲眼目睹了阿梅的死亡,肯定接受不了。
但是他却忽视了,才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来,满满,爸爸带你回家。”
他抱住那个比之前轻了许多的身体,鼻头一酸,眼眶不由红了。
不管怎么样,他一定要治好满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