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
“托莱先生!霍根!你们回来得可真准时!”老约翰大声招呼着、眉开眼笑地迎上去,他的热情并不止是对于老朋友们的关心,更多地是让来看风向和看热闹的人们留意到他与这个神圣骑士带领的团队如何关系不菲——虽然看不起那些看风向的家伙们,不过如果他们识趣地找上门来打探消息时,酒水打赏怎么也能让老约翰小赚一笔。
当然,平板车上堆得高高的缴获和几乎全员无伤归来的展示也不是南等人喜欢出风头,而是他们必须借助此事来增加狩猎乌鸦行动的影响力;南与格洛丽亚皆心知肚明下一次的行动不会只是小打小闹、而是必定要直捣黄巢,需要的战力不是现在的队伍能够满足的。
整条街道都因为这支队伍的胜利归来而气氛活跃,老约翰家的酒馆更是再次堵得水泄不通;疲惫的队员们这会儿也没人想要放弃这种大出风头的时机,热热闹闹地狂欢一番才各自散去。
当然,南、霍根、莫顿、班这几个是别想休息了,不停有人上来套话拉关系,酒桌撤换了无数次、直到天色开始昏暗才算是求得一时清闲。
席琳骑士西泽这次也担任了看家的任务,南回到酒馆后院小楼休息时,他才找了过来。
“开拓团?”面现疲态的南听到这个立即强打起精神,“他们愿意加入了吗?只是主导权暂时是不能给他们的,这点他们同意了?”
两大协会共同组建的开拓团在上次行动成功后便表示出了参与的意愿,南本身是不在意主导权的问题的,但因格洛丽亚强势拒绝,他也只能保持沉默;两大协会大约还不习惯这种占不到行动主导权的事儿,在上一次的接触后便发扬了他们一贯的拖沓风格、直到南都带着人出发了也没有给出准确的答案来。
“来了两位金牌猎人,和冒险者协会的官员。”西泽言简意赅。
“奇怪……他们没有提出更多要求?”南也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两大协会高层人物官僚习气深重,这次怎么忽然转变了风格?
西泽犹豫了一下,事实上两大协会的人是和那位安格斯先生一起来的,但他觉得安格斯先生是南的伙伴,不需要他从中点明,便只是简单地点了点头。
南偏头想了下,他这会儿精神颇为疲惫,也就不再去多费心思,“我们下一次的出击需要尽可能强大的团队,他们愿意放下姿态合作,对于我们是件好事。我得先休息一会儿,能麻烦你跑一趟刺客联盟吗?”
“没问题。”
比起故作亲切却总是掩饰不住倨傲的两大协会,与刺客联盟的合作才是让人感觉愉快的事。西泽回来时南已经睡下了,他没有去打扰南、径直去了格洛丽亚的房间。
格洛丽亚高阶魔法师身份公开后更加没有人敢来骚扰她,这会儿倒是比南和霍根他们还显得有精神:“我知道了,稍后我会转告南,辛苦你了西泽。”
送走西泽,格洛丽亚一点儿也不耽搁地跑去了安格斯的房间,关上门就嚷嚷道:“安格斯,你说服了罗伯特军团长?”
“看来你已经发现了。”依旧坐在窗下躺椅上的安格斯合上书本。
“能不发现吗?紫荆军的士兵替换了营地内的防务,我一进营地就发现到了——防务指挥官哪能训练得出那种专业的士兵?”格洛丽亚坐到他面前,目光炯炯地,“开拓团那边忽然转变风格也是你干的吧?来吧,不要客气地将你这几天来耍的阴谋诡计告诉我!”
安格斯都有些无奈了:“请不要将我形容得犹如勇者小说中的反派魔王,女士……我只不过是顺水推舟、替他们做说客,让这群本就意动的家伙联合起来罢了。驱动他们的可不仅仅是一切未知的魔族地下城,而是洛因独占了太久的美味蛋糕,这一点你我心知肚明。”
格洛丽亚装作严肃地点点头,很快又绷不住地偷笑出声:“我可真期待洛因知道他所派出的先遣部队被大量策反后会有什么反应——真是的,我这样的淑女都被你传染了恶趣味。”这女人先是乐呵一阵,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变脸、并转换话题,“还有个事儿,南看出了‘乌鸦’和紫荆军之间的联系。”
格洛丽亚本以为能看到安格斯的惊讶,结果这家伙只是略做思索后若有所思地道:“……看来那个小家伙在对付乌鸦上颇为尽心。”
“你想说的只是这个?”格洛丽亚惊道。
安格斯奇怪了:“嗯?我应该要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你可真没劲。”格洛丽亚一脸无趣地向后一靠,“好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
“当然是在你们的‘正义游戏’大功告成之后。我已经明白到你的追随者并不止是在圣光祝福上有用,如果是南·托莱这样的人……”安格斯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总是很容易让人放下戒心的。”
“嗯……”格洛丽亚眯起眼睛,“我得庆幸你不是个会勾引走我的小家伙的邪恶女巫吗?”
安格斯并不理睬她的调侃:“你知道,女士,如果不是你的存在,我并没有兴趣与南·托莱那样的人打交道。”他也跟格洛丽亚一样窝进了躺椅里,非常理所当然地说道,“我不喜欢利益无法驱动的人,这样的人打起交道很费劲。”
“你所厌恶的类型倒是我真心喜欢的类型呢……我算是明白了,你这家伙的话都得反过来听。”格洛丽亚翻个白眼,摊手道,“不要太过于利用他,安格斯,就像你重视尤纳尔一样,我也重视南。”
安格斯居然愣了一下,而后他带着点儿惊奇地说道:“我什么时候给人我重视尤纳尔的错觉?”
“……”格洛丽亚相当地无语,嘴角抽搐了几下才说道,“你在某些地方……真是蠢得可怕……”
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谈论着的尤纳尔,此刻蹲在瓦尔克营地内最高的建筑——防务指挥官府邸的屋顶上,正百无聊赖地对着缓缓落下的夕阳发呆。
懒散地打了个哈切,前战神阁下嘀咕着自言自语:“营地里的气氛不对……多处地方漂浮着被清洗过的血腥味。出入这座房子的人都在强作正常,一个个的眼神跟做贼似的飘忽……”
长期不用、几乎生锈的大脑多转动几下就让尤纳尔不耐起来,他懒得去看庭院中紧张的人群,缓缓地躺了下去。
“啊……不会是安格斯又在玩他的‘游戏’了吧……那家伙总是这样呢。”尤纳尔如同梦呓般呢喃,“人心中诞生的恶魔是最好的利用对象……那家伙以前最爱这么说来着。”
只是稍稍碰触了下记忆,在漫长生命岁月中那些自以为早就遗忘、却如同跗骨之蛆般挥之不去的糟糕记忆就疯狂地涌了上来,尤纳尔眼前发黑、熟悉得让人痛苦不堪的画面不听话地在他眼前闪现——
破碎。
毁灭。
压抑。
绝望。
——如果你没有名字,那就叫尤利尔·萧吧,听起来很不错。
——这里……已经没救了,萧。
——走吧……也许在别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也能看见光明。
无力自保的年纪,迷茫中挣扎求存的一群少年。
——森已经不是我们的森了,萧。你现在不走,以后也不过是更加后悔而已。
——果然,没有神,也没有救世主啊,萧……
尤纳尔眼神空洞地看着满天星空,忽然感觉呼吸苦难、胸口发疼。
人们称呼他为“战神”,但他知道自己并没有那么了不起,他知道自己只不过是个面对太过沉重的负担时就会选择逃避的普通人罢了。他连回忆,都缺乏勇气。
在更早、更早、更久远的时间之前,与他共同在那条街道上长大的安格斯,并不是现在这样冷酷。他那位让人闻之色变的好友,也曾经是个让人可以安心托付背后的可靠伙伴。在绝望中他选择了逃避,而安格斯选择了疯狂。若说区别,仅此而已。
“呼……”意识到不对的尤纳尔迅速斩断回忆,眼神很快恢复清明,“啧,果然人活得太久不是好事。”他敏捷地翻身跳起、活动了下筋骨,“嗯……找简打一架吧。”
作者有话要说: 文中人物的迷惘,来自于大环境下的时代局限性。
类似的情况在我们的历史中很常见,从早期的商鞅变法到清末谭嗣同变法,都是当时的人们意识到当前的社会不正常、却又苦苦寻不到出路,最后做出的、自以为正确的选择。这些超前于时代的智者们,有些取得了一定时间内的成功、有些以失败告终。
地球上的黑暗年代,直到那首“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没有神仙皇帝”唱响之前,当时的时代智者们可谓什么“蠢事”都努力地、以让人发笑的认真去干过。(当然,到了现在这种路线是否符合社会发展规律依然在争执中,咳咳,读者大大们得知道,现在的地球不是和平年代,而是意识形态这种看不见的全球战争正在进行时。)
嗯……这好像是挺沉重的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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