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得足够近了,焦触带领他们借着雨幕的阻隔已经走到黑山军阵的后头,此时他们大半皆已渡河,留在河岸这边的至多只有三千多人,对岸也有三千多人,更多的人还在恒水里奋力游向对岸。
焦触跪在地上,出鞘环刀置于腿上,带着水珠的刀刃透着寒光。
万事俱备,只能开坝!
麹义爬上对岸,指挥部下一面向后撤退一面还击敌人,身边有些带着强弩的部下在很近的距离中朝刚从恒水中冒出头的敌人射击,一箭射出弯腰上弦随后死命地向后逃跑。
黑山军太多了!
麹义的部下逃回来的只有两个曲再加上一个屯,有些人死在和黑山军的对抗中,有些则被湍流的恒水冲到下游,还有些便是在河里便被黑山军追上杀了。
士卒心惊胆颤,麹义却冷静非凡地指挥部下两个曲一前一后地阻挡敌军,同时向后退却。
他已经看到燕赵武士藏身的那一大片芦苇荡了,只要跑过那里,他们就可以返身杀回去。
要不是为了一场大胜,麹义才不愿受这种憋屈!
陶升的部下为他在河中抢到一艘走轲,正乘船渡过恒水。看着脚下河水越来越湍急,自己军阵又铺得太大,他的心头不由得感到一惊!
糟了!我怎么率军渡河了!
一时不察,眼看着燕北军队被击溃的快意竟让他忘了自己早就定下的计划,和燕北耗下去……这下可好,上万部下在恒水两岸间隔上千步,河里还有成群鸭子一样朝对岸泅渡的部下,这下子就算他想把军卒拦下来都做不到了。
撤……是撤不回来了,除非他不要跑上岸的那几千人马,可他能不要吗?那可是他手里全部人马的四成!
妻儿老小能丢了,这兵马可不能丢!
陶升看着被水流冲地七零八落的士卒,当下将心一横,大声吼道:“渡河,快渡河!杀进望都城,擒下燕北人人有赏!”
突然,陶升好像听见耳边有什么声音越来越近,甚至都盖过了身旁士卒的嘶吼咆哮,不由皱着眉头向北望去,只是一眼,他的脸色便刹那间变得煞白!
水!
洪水!
滔天的洪水自恒水上游席卷而下,在水浪中翻滚着无数根一人拢臂才能合抱的巨木摇摇摆摆,被水浪推着翻滚而下!
“水,发大水了!快给我划船!”陶升此时才惊觉,这根本就是燕北的诱敌之策,“我们中计了!快逃啊!”
陶升现在无比怀念坐骑,那匹长着杂毛一点儿都好看还孱弱无力的马儿,他妈的若是在地面上他至少还能撒丫子跑,现在这般,走轲就这么大点儿,前不着天后不着地,它还能跑到哪儿去?
只能在穿上发出几声无意义的咆哮,接着被洪流席卷着打翻走轲,接着身子便被人粗的巨木撞翻在水流里。
所有的黑山军,几乎都与他同样六神无主,这会儿谁还顾的上什么平汉将军啊!河里几千人眨眼便被洪水夹裹着在水浪中翻滚,眨眼便看不到人了,只能透过重重雨幕听到凄厉的叫喊。
和他们比起来,岸上的黑山军还是幸运的。
但那些上了岸的黑山士卒并不这么觉得,当他们发了疯地追赶逃窜的麹义部士卒时,他们心里都在埋怨爹娘当年没多给自己生条腿,跑得慢了举着长矛连个人也捅不到!
可当他们在闪电带来刹那光亮中看到芦苇荡里两千多个身披铁铠面似寒霜的武士站起身来,看他们咆哮着提着环刀穿过雨幕向他们杀来……当他们看到远处光着膀子剃去须发身上筋肉鼓鼓囊囊的乌桓勇士提着青铜弧刀策马奔来,连马蹄子带起的泥土都能吓到他们。
他们只恨自己不是马儿,没长出第四条腿!
东岸的黑山军是畏惧,他们被埋伏的燕赵武士吓破了胆。可西岸留守的黑山军也没好到哪里去!
眼看着平汉将军的穿酒杯滚滚而下的洪水打翻,岸边正准备往河里钻的部众都看傻眼了,这水哪儿来的啊?
水火无情,天地之威比任何兵甲都令人感到害怕……只有当天灾来临时,人们才知道敬畏。
呼啸而来的恒水眨眼便将数千兵马吞没。
接着,西岸的黑山残卒便看到自他们身后杀来两只兵马,一前一后截住他们的退路。
焦触率先拔足狂奔,挺着长矛吼道:“死士营,杀光他们!”
看着狼奔冢突的死士营,隔着老远的张颌扶正头上顶着的兜鍪,笑着对身旁曲将道:“我们也过去吧,把这些胆小鬼撵到河里去!”
大河滔滔,颠覆胜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