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云这个问题可是将燕北问到了。
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太过艰深,或许是因为这个问题也是燕北一直在问自己的。
他究竟想做什么大事,究竟想成就如何的大业。
他与许多部将饮酒作乐,但问出这样问题,勾起他内心疑问的,只有沮授与赵云寥寥两人而已。
这不是学问,学问、甚至做人,邴原随时随地都能为他解惑。这种事情只有他自己的内心能找到答案,可是他面对纷乱的局势、依仗兵权飞快拔升的地位,也令他感到些许的迷茫。
兴许是谈话聊的恰到好处,或许是赵云的恭顺让燕北心生好感……也可能仅仅是燕北需要有人为他排解内心这点忧愁。
燕北想了很久才开口道:“其实说实话,现在我也不清楚。这几年来我的一切都在变化,身边也在变化。以前燕某就是个小人物,听说过不少人可谁也没见过,我没见过他们,他们也没见过我。现在呢,很多人听说过我,不知晓我是什么样的人。以前我听说过的人呢,我见过他们了,他们也见到我,但大多都看不起我这样的一个人。”
“虽然我能接受,也能想开,但说实在的。”燕北脸上带着少有的愁苦,“谁心里又能舒服呢?”
赵云默然地叹气,这个瞬间让他觉得自己和这个名扬幽冀的青年将军一下子亲近了许多。他也就是个普通人,未必如市井传言般爱民如子,却也未必如市井传言般杀人如麻。
这个传言中马奴出身的将军走到近日,年纪轻轻出则陈车骑,入则列卫兵,上万人马听其号令。尽管有过作恶取巧,其中辛酸又怎能是外人所知晓的呢?
“以前我想要的少,就想带着几个穷苦兄弟看看达官贵人口中的天下是个什么模样,钟鸣鼎食只是个盼望。那时候怕,什么都怕。怕饿死、怕穷死,也怕被人打死。后来我在范阳城外有两百亩地,和县里的主簿、豪绅交好,当时觉得自己可威风啦,怎么说燕氏也是有佃户了……我活了二十二年,在范阳的那段日子,是我活得最舒服的时候,不会饿、不会穷、不会死,因为心安理得。”
“那将军又为何投身叛贼,在范阳难道不好吗?”
“为长兄复仇,背了人命,只能跑出幽州,投奔好友的远方兄长,成了中山张公麾下队率。你以为我想造反啊?也对,估计全天下都觉得燕某是自己去找上张公的。能把反造成我这样,估计天底下也没别人了。”燕北自嘲的笑笑,“本以为吃上军饷,能安生两年,了不起到时候混上个军司马,也算光宗耀祖,没两天都尉让我去募兵,我猜到张公要造反,可我没办法啊,除了中山我还能去哪儿?”
“后来的事估计你也都知道,先攻打蒲阴,杀光官署的人。再了下无极,内讧杀了都尉潘兴,为了不被张公杀死,冒险攻巨鹿、扫冀州北。乱七八糟的事接踵而来,本来没想北上离开冀州,张公开诚布公,还封我做校尉,让我又感激又难过。校尉啊,子龙,那是破了天的大人物,我就这么成了校尉。”
“没办法,我把兵马托付给平乡城归降的高阿秀和故邯郸县令沮公与,他们都是德行高洁的人,我不能比之万一,希望他们能带我兄弟走上正路。张公如此知遇,燕某这一条命还了他便是,所以公孙伯圭追杀张公时,我就自己往北沿着张公向幽州撤退的路跟了上去。都是运气,我的兄弟们忠义,两万个冀州好儿郎跟着我驰兵北上,所以我们绕过涿郡,顺着巨马河去鲜卑,从鲜卑下辽东,打败孟益、打败公孙瓒,为了保张公我杀了假天子,成了世人眼中卖主求荣之辈……我不在乎。”
“你知道我为什么领兵来冀州么?”
燕北这么问着,赵云却没反应过来,他还沉浸在燕北叙述生平带给他的震撼当中。这是个什么样的人啊,天生反骨不居人下,偏偏却为了忠义单骑北上……如果不是去年两万兵马声势浩大的横穿州域,他可以想象自己绝不会坐在这里与燕北闲聊,燕将军早就死在乱军之中了。
说他为了忠义,却又不在乎世人将他看作卖主求荣贪图富贵之人,依旧我行我素。
赵云觉得自己今日看到久负盛名的燕将军的内心了,或许并不是全部。但他能想到,如果不是他说什么话触动了燕北,或许一辈子燕北都不会向他讲出关于杀张举、救张纯的事情。
赵云摇头,问道:“难道不是为了朝廷平叛?”
“朝廷关我什么事?燕某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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