稽子君慌不忙,抽出一张纸来,道:“这是当年买卖田地的私契,四界亩数、田主何人等等都写得分明,所以争讼田产十分明确。而本讼关键则是价银啊,这可是上等良田,至少当是八两一亩,可鲍余硬是只用二两一亩的价买了下来,不是强买又是什么?”
杨讼师道:“此言差矣,所谓八两一亩,或是现在的常价,但以往每逢灾年,以一、二两价银卖田产者比比皆是,当年张老汉就是看着收成不好,自愿卖田,怎么能说是鲍大家强买?”
“杨讼师,你这是强辞夺理!不与你多说,且看刘文采的证词,证实当初张老汉卖田并非自愿……”
“这位公诉人,请问刘文采是何人?”
“杨讼师竟不识得刘文采?其乃张老汉邻居!”
“原来如此!依公诉人所说,本讼告刘文采竟不是事主?那么请问事主张老汉在哪里?他为何不亲场临告?”
“张老汉或惧于鲍家淫威,不敢相告。刘文采路见不平,故而仗义直言……”
第五安细细听着,至此不由得暗自皱眉,心道:“稽兄啊稽兄,昨日你怎么没提张老汉自己不愿告呢?民法原则是不告不理嘛!若是对方揪住这点不放,你叫我怎么判?”
果然,杨讼师哈哈一笑,道:“笑话啊笑话!此等田讼原本由厢、里调断,就是厢长、里长,他们也知道民不告、官不纠的道理,为何到了县衙,这个道理反而不适用了?难道燕王便不看重《教民榜文》了?”
听到燕王二字,第五安不再犹豫,拍案道:“杨讼师所言有理,燕王最重律法,岂能不守《教民榜文》?既然张老汉本人都未告,那……此罪亦不成立。”
围观者哄然,窃窃私语。
一众豪杰瞠目。
张信凑近稽子君,低声道:“你和政委昨日是怎么商量的?就这样一桩接一桩的都不判罪?”
稽子君啧道:“昨日是你叫着大家去看饷银的帐目,我们没时间说得这么细,所以也不知道政委为什么这么快就判我输啊。不过别急,还有,还有。”
古醉与来士卧相视无言,又看向静女,低声道:“妹子,政委有没有给你说过,到底哪桩罪才判?”
静女一脸懵圈,道:“不知道啊,他什么也没给我说过。”见着古醉眉头紧皱,心下亦有些关急,又记得第五安似乎给她说过一些公审的场面,便犹犹豫豫举起了右手,握拳说道:“鲍余是坏人!”
古醉狠劲点头,也挥拳叫道:“鲍余是坏人!”不过他这一声便不是静女那样斯文,而是如闷雷一般;一众豪杰闻得此声闷雷均是一怔,之后而恍然,纷纷挥拳吼道:“鲍余是坏人!”
在场豪杰近二十余人,个个都是武林好手,刚开始几声还有些零乱,后来便是整齐划一、吼声贯耳,颇有观赏性。
围观群众早觉得眼前审案和以往不同,心中没有了公堂上那般威压,本是很放松;听得数十人吼叫,也有不少心下闲的或者嫌事小的人就跟着叫起来。
真是一带一路,只是过得片刻,现场竟有数百人各怀心思地挥着拳头,口中齐齐叫着鲍余是坏人,声势震天。
鲍余瞪大了眼,左看看右看看,一脸的无辜和无奈。
杨讼师扯着嗓子道:“大家静一静……”话未说完便感觉起不到任何作用,只得上前到第五安案前,说道:“将军你瞧瞧,旁听人员岂能这般无礼?”
第五安抬眼看看,面露无奈,道:“这是民意啊。”见杨讼师有些急眼,又安慰道:“不妨,让他们叫几声,顺顺气嘛。”
杨讼师傻眼道:“将军,这便是你说的民主?这分明是不讲秩序嘛?”
第五安侧身道:“杨讼师此言差矣!嘴长在他们脸上,说说话是他们的权利嘛。”
张信早忍不住,腾身而来,指着杨讼师问道:“难道只有讼师才有一张嘴?百姓的嘴就不是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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