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眼泪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信是用毛笔字写的,信里的言语温情款款,倾诉衷肠,期待着与丈夫在未来的日子里无需颠沛流离、两地分居,泛黄的信纸上一笔簪花小楷极其秀气,宁安颖她眼前一片模糊。
高千微在寄出这封信不久后就被俘虏,之后就是两个人生死相隔,阴阳不见。她所盼望的、所想象的,再也没能实现。
信纸变得很脆,宁安颖一点都不敢用力,支撑着手把它放在桌子上,一个女人最后的痕迹,就这样放在一个黑暗而狭小的箱子里,五十多年过去了才得以重见天日,而她至死思念的人,曾经因为另外一个女人,对她的血脉亲人隐瞒了她的一切,直到在临终前才吐露只言片语。
不管是什么,一旦沾染上爱情两字,就会让人觉得感性,特别是这种悲情的爱情。宁安颖原本还是一手捂着脸,沉默的留着泪,直到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贴上宽厚的胸膛,她感受着蒋安胸腔里扑通扑通的心跳声,终于抓着他的衬衫,失声痛哭起来。
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坐在桌子面前的中年民警打量着宁安颖和蒋安,听了他们的来意而后为难的说道:“不是我不帮你们,你们要了解的是83年的被拐案,现在已经过去快三十年了,你也说了,他被拐的时候才三岁,肯定也不记事,要找回来,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宁安颖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就算是现在,丢了三个月的孩子都不一定能找回来,更不用说那么多年前了,我父母生前找了十年也没找到,我不奢望我一个眨眼就能知道什么消息。我只是想了解,他当初是怎么被拐走的,里面有没有异常。”
接待宁安颖和蒋安的是一个十多年的民警了,当民警的,小到邻里之间鸡毛蒜皮,大到人命关天,方方面面都接触的到,他们就跟医院里的医生一样,见证了无数的悲欢离合。可正是因为见多了,才让这位民警时时刻刻保持了一份怜悯之心,他想了想问道:“我们这个片区的派出所刚刚设立了不到十年,这样,你把你要找的人名字报给我,我打电话问一问总部。”
民警并没有当着两人的面打电话,宁安颖和蒋安都能理解,就算是为人民服务,无缘无故的被人要求找那么多年前的一份档案,还是肯定没有电子存档记录、又不可能有进展的那种,谁都不想浪费时间,被拒绝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蒋安内心也很奇怪,在他看来,宁安颖并不是会提这种算的上无理要求的人,她一向很懂的为别人考虑。不过他并没有问出口,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她的身边。
民警打完电话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宁安颖问道:“我看小姐你还很年轻,不知道你要找的人是你的?”因为来的时候是看过宁安颖的身份证的,因此他并没有问宁安颖是谁。
宁安颖本来就没有报多大的希望,看到民警眼神有异立刻回道:“他是我的兄长!”
“你出生的时候他已经被拐了十年了。”
“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可是我今天发现了我父亲生前的日记,才知道他的名字。”
其实刚刚在听到宁安颖报出那个名字的时候,民警就有几分猜出来两人有什么血缘关系,此刻不是进一步确认,他说道:“我打电话问了总部管理人口失踪的档案人员,他们对于这个名字都有印象。”
一个差不多三十年前被拐的孩子,有印象?蒋安和宁安颖顿时面面相觑。
下午,他们买了鲜花去了宁振华的墓地,他和妻子葬在一起,他们安葬的地方,是Y市是一处管理很不错的墓园,不用想就知道是宁老爷子生前做的。
宁安颖弯腰把鲜花放在他们的墓前,然后直直的看着墓碑上的名字:“我早上之所以会去问民警宁安和被拐的时候有没有异常,是因为我怕,他当年是不是真的只是被拐而已。”因为她喊了蒋安十几年的哥,对宁安和又从未相识,因此并没有以兄长的称呼喊宁安和。
蒋安忍不住道:“不管是宁老爷子还是我爸爸,都派人调查过当年他被拐前后的档案,后来还还重新立了案,人贩子十多年前就在另外一个省被抓住了,虽然当年的很多孩子还是没有找回来,但是的确没有异常。”
“你说,会不会是宁老夫人。”宁安颖话还没说完,就被蒋安打断了,他按着她的肩膀一字一句的说道:“宁老夫人四十多年没有出过B市,而且那个时候精神已经失常了,不可能跟这件事情联系起来的。”
宁安颖还有些魔怔的样子:“可是?”
“没有可是,”蒋安看着宁安颖此刻的样子有些心慌:“安颖,你不能让怨恨干扰你的理智!”
“是,”宁安颖低下了头,像是突然回过神了一样喘着气:“你说的对,但我还是要去见一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