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被,乐意之又凝视了一刻景离,方提一锦凳来在床前坐下,以手支腮靠搭在床头闭上目。
才隐隐有些睡意,乐意之忽而察觉到有些异常。此次归来后,他便发觉景离睡的极浅,哪怕是殿前有侍卫巡过的脚步声亦会使她警醒。怎的今日自己已近到她身边、靠在她床边,她却仍毫无察觉?
乐意之睁开眼再细细看景离,无论面容呼吸仍是平稳如常,叫他察觉不到任何异常。乐意之沉吟一刻,伸手轻轻撩开景离脖颈间披散着的长发,果然见其经络血脉微微突出,可见她乃是暗自用力刻意营造出身体放松的模样、而并非确实身心松弛。是什么能叫景离明明恐惧害怕,却连在睡梦中都要刻意伪装不叫人发觉?
乐意之心念一转,立时反应过来,赶忙俯身扶上景离的脸,急声轻唤她道:离儿,离儿。
景离从梦中惊醒,下意识瞪大了双眼。只是她仍未松懈伪装,睁开的眼睛眼神只是空洞,叫人看不出她的心绪有任何的波动。
因恐怕景离惊醒过来心慌难受,乐意之不急说话,只用手指轻轻在景离脸上摩挲以安抚她。待见景离渐渐有了些眼神光,乐意之方开口柔声问道:可是又发了那梦魇?
景离适才有些醒过神来,望一眼乐意之,道:意之,是你?抬手揉一揉额角,她接着道:无妨,我已惯了。
这一句言不由衷的“惯了”,叫乐意之心中沉沉一痛,久久无有言语。
景离见状,赶忙微微支起些身子,看住乐意之道:“我真的已经惯了,你放心。”说罢又向乐意之补一个笑容。
若是惯了,又怎会无力挣脱沉而不醒;如此勉强地克制着自己乃至连梦魇亦不敢有所表相,又怎能叫我放心?乐意之伸手轻轻揽住景离,低声道:至少在我面前,你无需勉强自己。
这一句知心的话语直抵景离的心底,在这一刻为她带来无比的温暖与安定,叫她顷刻间卸下所有强撑的伪装。伸手用力攀住乐意之的脖颈,景离将脸紧紧埋在他的胸口,静默地哭泣起来。
“我好怕。”她轻喃道。
心口的衣衫一点一点被景离的泪水濡湿,那温热夹杂冰凉的触感叫乐意之愈发明白景离心中的温热与冰凉,亦叫他愈发心疼怀中的人儿。
景离很想放声大哭,可她本能地知道她不可以。王府里有这样多双眼睛,这样多对耳朵,她不敢,也不能。于是只能将一切压抑在身体里、直哭得微颤,想要发泄出来的气力便全数用在紧拥住乐意之。
好歹有他,好在有他。
抱住景离躺卧下来换个舒服些的姿势,乐意之轻轻拍抚景离的后脑背脊,反复安慰道:“别怕,我在这里。”
景离如此想着,心中却又滋生出另一种更大的恐惧。用手指死死扣住乐意之的衣衫,她仰头望住他,道:“不要再离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