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昔日的晋国主体,魏文侯、魏武侯以安邑城为都,那是魏国蒸蒸日上的时光。
可惜时过境迁,随着魏惠王迁都大梁,随着河西、上郡、河外的陆续丢失,河东也从魏国的中心变成了一块西部飞地,随时随地处于秦军的锋芒之下,一旦秦魏交战,安邑往往很快被包围,还几度陷落。终于,经过反反复复几十年的争夺,在秦王稷二十一年(公元前286年),秦派大将司马错进攻魏国河内,迫于压力,魏王流着泪,主动献出了旧都安邑、这是秦国最终完全占领河东郡的标志,也是魏国一落千丈的标志,若非其后几年魏国走了大运,占领了宋地,补充了大片领土,魏国早就沦为连韩、燕都不如的三流国家了。
总之,在秦国占领安邑,设立河东郡后,秦军的锋芒,便完全逼近了韩国的平阳、上党,同时与赵国太原郡毗邻,甚至还有过几次从河东越太行,攻击赵国本土的危险举动。
离开邯郸去临淄前,明月的眼光尚且集中在长平尺寸之地,至多看到战前的上党之争。不过来到战国时代大半年,与不少良将名臣相处后,不知不觉间,他的目光也看得更远了一些,看到了长平、上党背后的河东郡……
商鞅说过,秦之与魏,譬如人有腹心之疾,非魏并秦,秦即并魏,魏必东徙,然后秦可据山河之固,东向以制诸侯……
后人做过一个分析,魏国要不想衰弱,必要拥有河东、安邑;而韩国要保持不亡,必要拥有上党、平阳;赵要维持强盛,则要保有晋阳及云中、九原。
这些地方虽然与本土相分离,其关系却好似身体和手足一样,手足被虎狼吃了,本体又能活多久呢?安邑复入秦,则魏遂不复振,秦人既得安邑,乃谋韩之上党,得韩之上党,再图赵国太原……这是一个得陇望蜀的循序渐进过程。
河东郡人口众多,不下五十万,且因为开发较早,田地众多,是除了关中、蜀地外,秦国第三大粮仓。它就好比是秦国东灭诸侯的前哨站、兵源地,也是秦军在长平之战时,获取补给最方便的地方。
所以,若是能早点想办法削弱秦国河东,就相当于为未来的长平之战增加一些筹码。
虽然明月现在依然只是一个忙忙碌碌的棋子,远不能执掌大权,在山川棋盘上与秦国的君臣角逐。但眼下他却看到了一个机会,一个削弱河东力量,扰乱那里秩序的机会。
这个机会,不必做王、相、大将军,也能办到。
前几天与吕不韦提及贩酒入秦一事,并非明月心血来潮,他为的也不是贩酒赚取的那点钱帛,而是剑指河东。
“秦国商鞅变法,税重抑商,酒价十倍于成本。《秦律》禁用余粮酿酒,沽卖取利。整个秦国,酒价贵如金玉,然而数十倍的利润能让人疯狂,数百倍的利润能让人失去理智,禁酒越严格,走私的利润就越高。我不信秦律秦制,真的能将整个国家打造得跟铁桶似的,油泼不进刀砍不破!”
尤其是河东!作为一个归化不过一代人的新郡,那里一定还有一些连咸阳君臣也无法完全掌握的地方势力,一定还有对秦律不适应的桀骜不驯者,一定还有因为不愿为秦民逃到外国,日思夜想回到故乡的流亡者……
“若是能走私秦人馋得不行的烈酒入河东,让那边以粮食为硬通货交换,再运回赵国来酿造成烈酒,如此循环下去,一个走私网络便能出现。不但河东这个大粮仓会出现一个堵不上的缺口,秦国内部也会被这个由走私猖獗而感染的伤口拖累……”
如此想着,明月仿佛化身为《大西洋帝国》里和禁酒法案斗智斗勇的私酒商人,直到庐陵君在他耳边的话语,才将他从沉思中拉了回来。
“原来如此。”
庐陵君笑道:“我还以为长安君在想着封地要定在何处,这才四下查勘图籍呢!”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明月心中猛地一动。
封地?没错!
他意识到,想要完美执行这个计划,酿造、走私、销售整个环节都交给吕不韦这头中山狼是绝对靠不住的,最好还是先获取一块实实在在的封土,在自己的领地上干私活才能让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