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爹是傻子

期末结束，老师表扬我的那一刻……

    当然，我更期待的，还是回到家里，我爹拿着我试卷出去吆喝，大喊！而这一喊，就是整整六年！

    当时的那种感觉，直到现在回想，还真特么的爽！

    存在这世界上那么多年，只有我爹拿着我试卷出去喊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自己像个人，堂堂正正的人！

    而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受欺负的频率也是更加的频繁了起来，有的时候，我被人打到几乎晕厥，但我却还是忍着，不让我爹知道。

    但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有一次我爹捡破烂回来，来学校接我回家，正巧撞上了平日里喜欢欺负我的人打我，我爹赶紧就冲过来把我护住了。

    但那些孩子却知道我爹是个傻子，一点也不怕我爹，冲上来连着我爹也一起打了，但我爹却一直拿自己的身体把我护在身下，不肯让我受到半点伤害。

    我心疼极了，回家后，我颤颤巍巍的要帮我爹上药，但我爹却是傻傻的把我拉到了一边，从衣服里掏出了一个还热乎着的鸡腿。

    “儿子，别哭了，爹给你带好吃的来了。”

    说完就把鸡腿塞到了我的手里，而他只是却还是傻乎乎的笑着，就那样看着我，让我赶紧吃。

    我看着手里边的鸡腿，眼泪止不住的哗哗流了下来，我爹看我这样，赶紧就伸手给我擦眼泪，边擦还边说：“儿子，别哭，别哭，要笑，爹不疼，不疼。”

    说完，他又笑了，催促着我快点吃鸡腿，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吃完鸡腿的，我只知道，鸡腿很咸，还有水，而我爹，却很高兴……

    小学毕业，我本该就此辍学的，当时我也十三岁了，明白我爹这些年来是如何的辛苦，我想回家弄些牛羊养养，好让我爹不用出去捡破烂为生。

    但村里人好歹听我爹吆喝了六年，觉得我这么不读了实在是可惜了些。这几年村里头也富裕了些，家家户户也有些闲钱，就全村捐款，我这第一个学期的学杂费，也就此出来了。

    至于接下来几年的学费……

    就又跟小学时候一样了。

    上了初中，学习的压力的骤然变大了不少，每一门课想考一百分，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不过初中有了排名次这么一说。而我的名次，用他们的话来说，人丑就要多读书，我……是一个学霸。

    每一次考试，我的名次就都是稳定在年级前三，班级第一，虽然压力很大，但我心里却对自己暗暗打气——

    我要让我爹再喊上三年！

    同时，我也在盼望，盼望着在初中能够交到朋友，不至于自己一个人。毕竟一个年级也有六百来号人呢，就算大部分人不愿意跟我玩，那总还有那小部分吧。

    想法永远是美好的，而现实，却总是骨感的。

    初中，大家都步入了青春期，性格张扬，一天比一天的英俊靓丽，也一天比一天的时尚。

    帅气，还有健壮的男生，才更受欢迎。而我，却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个字矮小，瘦弱，样貌丑陋，又不擅长跟别人交流，说话也满满的土味。

    更为重要的是，我的学习偏偏还那么的好……

    于是，我又被孤立了。

    欺辱，打骂，敲诈勒索，被这些人逼着，一个人写十几份作业……

    这些，都是我时常遭受的待遇！

    我心里不甘，可却不敢吭声，初中，简直就是我人生中的噩梦！

    中考，我默默地将它当成人生中最后一次考试去考，也是在这种心理下，我考的很好。

    我在全校是第一，在这次中考的应届生之中，还是第一，也就是全县的第一名！也是因此，我被县重点高中录取了，并且，还是免费录取，不用交任何学费！

    也就是说，我只需要带上吃饭的钱，就可以免费上高中，这——

    简直就是我做梦都不相信的事情！

    成绩公布那天，我跟我爹一起，走遍了全村的大街小巷，而那天，我爹……也喊得特别响亮。

    初中毕业那年，我十六岁，我爹也是从那年开始，小病不断，却没钱治疗，各种扛着。我知道，这是我爹常年长途跋涉捡破烂的缘故，他年纪大了，身体却渐渐的要垮了。

    读高中就意味着要住校，那我爹就没人照顾了，因此我打算放弃那免费生的名额，留在家里照顾我爹，但我爹的态度却异常的坚定——

    他要让我上高中！

    躺在床上，他傻傻的摸着我的脸说：“儿子，你念吧，爹这就是小病，爹还没喊够呢，爹得继续喊喊，真的，爹真没喊够，我得喊得让全镇的人都听见呢。”

    我爹又笑了，还是一如既往的傻，但在我心里，我爹，却一点也不傻……

    然后，他又告诉我，他以后只要边捡破烂边喊，全镇的人都能知道。因为这些年，他用一双脚，已经走遍了全镇……

    于是，在我爹的话语下，我上了高中，同时我还在上高中的同时，在周六日干了些零工，减缓了些我爹的压力。

    但这些我却并没有告诉我爹，我只是在默默的做着这些事情。

    高中三年，我想着要更加好好的学习，让我爹再吆喝三年，等到高考那年，我要让我爹挺直了腰杆好好喊上几嗓子。

    但等到了高中毕业我却绝对不再读书，我要外出打工赚钱，好好孝敬我爹。

    不过，我却并没有想到，等上了高中之后，一切——

    都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