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黄的灯照着坐在窗下的唐迎,桌上铺着纸笔,她其实是要写封信。
给杜菎臣的。
沈荞少时失明识字不多,但是唐迎从小跟着兄长练功习武写字看书,是按照男子的教导方法养大的,她写得一手颇有金石气质的馆阁体,并不像寻常的馆阁体那样秀润圆融。
杜菎臣那么爱脸红,又那么善良有分寸,唐迎实在没办法当着他的面说出自己的想法,或者说是不忍心吧。
因此沈玉谦提议留书一封让沈玉丰转交于他,然后叫唐迎干脆出门去“避一避”,唐迎认为这不是个好主意,但确实也找不到比这更好一点的主意了。
揉烂了再写,写了再揉,这是第三张了,唐迎叹了一口气终于决定,抛弃闺房小姐的婉转柔肠,还是用唐迎那直来直去的方式更简单。
信只有寥寥几十个字,大意如下:沈荞我早年失明继而丧母,所有作为一个高门娣妻应该学的东西没有一样拿得起,而且无心嫁娶,担心公子会真心错付,因此自作多情的提前把心声吐露,失礼了,得罪了,辜负了,请原谅……
把三折花笺装进信封后,她终于觉得卸掉了一块大石头,隐约又能自由的透气了,沈玉谦向她保证过,这信只让杜菎臣看,不会让他带走,这么做主要是为了保护沈荞,虽然对杜菎臣来说确实有点残忍……但姐弟俩商量了半天后还是觉得,早点的残忍总比晚点的伤害要好得多!
人在面对自己不擅长的和以往的经历所缺失的事情,总会有逃避的念头,对于情事来说,唐迎自觉一窍不通,碰到了只能绕着走。
时间回到前一晚,从大花园里仓皇逃回望霞阁后,小秦氏就像个蜡人一样呆坐着,眼光阴鸷的盯着灯火看,四齐觉得她那样可怖的眼神竟像是内心崩塌的样子,不禁害怕起来,“太太,太太,您别老盯着灯看呀,太伤眼睛了……”
她用手臂生硬的隔开她,哑声问:“四喜回来了吗?你去门口候着!还有……叫人备水我要洗澡!”
四齐不敢再啰嗦,福了福就匆匆走出去。
“嬷嬷,你过来……”
李嬷嬷是她最信任的人,从秦府嫁过来时就跟着她,早就到了该荣养着的年纪,前两年回庄子上去住了,但是秦椿离不开她,想她!半个月前找人把她接了回来。
小秦氏用帕子仔细擦了擦口鼻,然后把帕子递到李嬷嬷面前:“你闻闻,然后告诉我,闻出了什么?”
李嬷嬷早些年没少帮着她做一些不能告诉人的事情,拿过帕子深深嗅了几下后变色道:“椿娘,这,这这这,不是合欢散的味道吗?”
小秦氏闭上眼,脑海中浮现杨照捂在自己口鼻上的那只大手!
是啊,她是去取之前被他偷走的贴身物的,再怎么糊涂也不会同他在假山的树林后就……虽然,她也在心底承认,杨照在自己眼里不是没有吸引力的,沈近山一个月里不过六七日来自己屋里过夜,而她,其实是个欲念很深的女人……
但是这么多年来她一直恪守妇道,真的没想做这等沦丧的事情!
“椿娘你,可要紧?”李嬷嬷已经意识到事情的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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