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水银里,不过片刻便断了生机,临死之前双手伸得老高,手指弯曲,像是极为不甘的姿势。
这是最有效的防止传染的方法,方景城可不会让死都死了的方景悟还要再祸害他人。
一切尘埃落定。
方景城回到城王府,让所有人都退下,坐在水晶棺旁边,这水晶棺是万年玄冰所造,保傅问渔尸身数年不坏都不成问题,他倒了两杯酒,一杯放到水晶棺上,一杯自己拿在手里:“方景悟死了,方景阅也被关了,我替你报仇了。”
“如果你醒来看到了,会不会很开心?”
“傅问渔,我一直有一个愿望,等到这天下大定了,丰国可以昌盛百年的时候,就找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做一个樵夫,或者渔夫也不错,只是这一天好遥远。”
“你醒来,陪我一起离开吧。”
“傅问渔,我真的不想……不想你……”
他的话未说完,嘎然而止,紧闭着双唇藏了太多的秘密,说不得。
这些天他一直是状若无事的样子,偶尔还能笑出来,他竭力不去想傅问渔的事,一个接一个的人杀着,一件接一件的事做着,他按部就班,假装根本未受影响。
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内心的缺口越来越大,再多的事再多的人命也填不住,他冷静不改的面色下,藏了一个恨不得杀尽所有人给傅问渔报仇的恶念,要很多很多的力气才能压抑住。
几次半夜惊醒,都是梦到她站在一棵樱花树望着自己,然后她裂成片片碎片,与樱花一起消散,他想伸手留住,握到的只有满手的花瓣。
站在门外守着的花璇拦住要进去的严叶:“以后少主陪小姐的时候,任何人不得靠近。”
“可是城王爷也要吃东西啊。”严叶看了看手中的菜肴。
花璇低头看了一眼,心思好细腻的严叶,这都是少主喜欢的菜式,她冷笑一声:“就算傅小姐不在了,少主也看不上你的,死心吧。”
“花璇姑娘你在说什么?”严叶惊讶地提高了声音:“我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想法,我只是担心城王爷而已啊,你怎么能……你怎么……”她委屈极了,说着就要哭起来,花璇看了只是别过头懒得理她。
“谁在喧哗?”严叶的声音过高,惊扰了方景城。
“城王爷,是我。”严叶抽泣了一声,“我想给您送点吃的,花璇姑娘她……”
“退下,以后不得靠近这里。”
严叶愣住,看了看花璇,花璇漠视着她。女人之间的小把戏她跟着傅问渔不知看了多少,严叶以为这招故作柔弱能有效吗?那可是他们的少主,岂是一个女人的眼泪就能骗过的?
还故意大声引起少主的注意,更是笑话!
“肖姑……”她还想拿肖颜开说事,可是花璇早就得了毕苟的消息,肖他妈的肖颜开!一把捂住严叶的嘴架着她退了出去,面色冷寒:“少主有令,你不得靠近此处,肖姑娘之类的,你若是要讨好去跟小开说,看看小开会不会理你。”
“我不会理她的。”肖小开却正坐在台阶上,花璇一时没有看见。
他坐在那里已经很久了,早就哭得没了眼泪,空洞的眼中全是漫无边际的落寞,憔悴的脸上写满了思念,直到今日,他还不能完全接受傅问渔已经离去了的事实。
明明该死的自己,中毒染病的人也是自己,为什么最后却害死了问渔姐姐?胡膏来看过小开两次,两在山城算是结下了友谊,可是胡膏也劝不动他,只能嘱咐下人要及时让小开休息,他再这般恍惚下去,只怕撑不了太久就要病倒。
说来也奇怪,一直对小开颇多疼爱的严叶,这一回却不是守在小开身边,而时时守在了方景城身边,实在由不得花璇和毕苟对她不满。
肖小开一直想出着傅问渔,想着她说话的样子,生气的样子,难过的样子,什么样子的她都特别好看,只是什么样子的她,都再也不会出现。
她搬过来的花还开得正好,她说过的话自己还记在心里,她总喜欢捏自己的脸颊,她为什么舍得离开?
“不要再打扰问渔姐姐,哪怕是以我姐的名义,不管是谁,都不要再打扰她。”肖小开站起来,轻声说道,走到院子中央,看到那些开得正好的花时,莫名生厌,你们的主人都已经去了,你们开得这么好,做什么?
走进花丛里,把满院的花草都拔起来扔到地上,狠狠踩碎,揉进泥里,柔弱的身子几次摔倒,跌进花泥里满身的泥土,直到累得筋疲力尽也不肯罢休,到处都是飞扬着的被打落的花瓣,少年他一身黑衣格外显眼,花璇冲过去一把抱住他:“别这样,小开,别这样。”
“如果不是我也中了毒,问渔姐姐是不是就不会舍去性命?是我害了她,是我害死了她!”小小的少年,坚定地认为是他的原因,才促成了傅问渔的奋不顾身,他满心的内疚和痛苦。
“怎么会呢,就算没小开你,像小姐那样的人啊,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的,不怪你,真的不怪你,小开。”花璇拍着小开的后背,安抚着他的同时自己却止不住眼泪。
严叶在远处看着,她开始越来越想不明白,为什么城王府里的人,对傅问渔都这么死心塌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