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的纸说破,一说破,便是惊天的阴谋,谁都只敢把那些放在心里,悄无声息地解决,平息,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沈清让这位大国师,终于表现出他算尽天下的才能,他什么都不需做,只坐掐掐手指,天下一切尽在他指间轮回流转。
“答应我,在这种时候,不要想太多,一切都等这一切平息了,再去说吧。”沈清让有些担心傅问渔,她太过聪明,而太聪明的女人,其实不会幸福的。
“我要嫁给方景城了,你会不会来喝我们的喜酒?”傅问渔歪着笑了笑,但不知为何,笑中含着些飘渺。
“当然。”沈清让心脏抽痛片刻,其实,他何曾甘心方景城娶到傅问渔?
傅问渔又笑:“我听方景城说,你要杀我,只需心念一动是吗?”
“是的,我给你种了血咒,无人可解,除非我死。”沈清让坦承地说道。
“沈清让啊,你跟方景城,是不是还有事在瞒我?”傅问渔神色有些破碎,她找到一些线索,却不愿相信那是真的,她宁可这一次,她是错的。
沈清让缓缓轻笑,探出手来想碰一碰傅问渔的脸颊,却又停住慢慢收回去:“是有一些,不过,不会有人再伤害你,我不会,城王爷也不会,那些秘密,你不用知道。”
“我相信你不会的。”傅问渔感觉她快要笑不起,闭上了眼睛,她想着,就暂时做一个瞎子吧,不要再想太多,也别去管真相到底如何了。
熟睡之前她迷糊一句:“我只小睡片刻,片刻就好。”
沈清让其实已经猜到,傅问渔到底将傅怜南送去了何方,可是他突然觉得,如果那是真的,他便轻松了好多,至少那么多的预言,总是在一个个的实现,也不算偏离了天命。
他将尽人事,听天命。
“国师大人。”越奴凭空出现。
“越奴,你不必劝我,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沈清让看着熟睡的傅问渔,就让他贪这一时的温存时刻。
“我只是提醒国师大人,不要忘记职责所在。”越奴话语中有些难过和遗憾,一如国师一脉传承上百年,血奴这一脉依附国师而生,也有上百年,他许是最难做的血奴,因为沈清让是最不果敢的国师。
“你以为,这上百年,守住这天下太平的人,真的是大国师吗?”沈清让不知在问谁,更像是在自问自答,“不是的,越奴,守住天下的,永远是一个又一个阴谋,一场又一场不见血的战争,并不是不起战事,就是天下太平。我能做的,不过是将棋子放好,让他们去做该做的事,傅问渔,她这个天之异人自从出现在醉骨楼里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是一粒被安排的棋子,可怜她,什么都不知道。”
“那如今,棋子是否已放好?”
“放好了,我们却不是执棋人。”沈清让取过琴横放在桌上,“最可笑之处,是我也不知道谁是执棋人。”
从傅问渔开始,到越奴结束,这都是一场彻头彻尾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对话,它需要用很长的时间才能一点点印证,在这个宁静而平和的清晨,沈清让说透了往后十年的故事和颠簸,他像个可恶可恨的预言家,定下了众人未来的命运。
沈清让为傅问渔抚了一只宁静的曲子,有助安眠,琴音都是静静流淌的河水和穿林而过的鸟儿,傅问渔好像回到了小时候,趴在岳婆婆的背上在山林里摘野果子充饥的日子,其实回想起来,那时候虽然过得苦了些,可是傅问渔的心里是满足的,那时候的她要求不多,只要能吃饱就觉得开心,后来明白了一些事,才开始有了担忧,再后来岳婆婆离世,她知道了死亡的贴近。
曲子如同轻晃的摇篮,傅问渔在岳婆婆的怀里一觉好眠。
正如沈清让奇怪为什么傅问渔会十分信任他一般,傅问渔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在沈清让这里能找到安宁。在她与沈清让之间不知有多少难解的矛盾和对立,哪怕他们大吵过,争执过,甚至他害死了傅品泉,可是她都始终怪不起沈清让。
其实说到底,大家不过是各有使命,谁也怪不得谁,而且沈清让为了救傅问渔,当真是连命都豁出去过。
傅问渔从未多说过感谢的话,但却也从未忘记过他的拼却全力。
而且那些感谢太过沉重,重到傅问渔连提起都觉得是一场冤孽,她不知该如何报答。
这般纠葛难解的两人,在一场夏日的习习凉风里,安静了整个清晨。越奴静立在竹尖绿叶上,看这二人美似画中仙,却也看到在他们之间,早晚将有一场涂满了鲜血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