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跌坐在地,神色滞愣。
“傅问渔!”沈清让的厉啸在天堑之渊旁边响透天彻,跪在悬崖边上,眼睁睁看着傅问渔飘落如同一片纸,带着不顾一切,忘却生死的力量和勇气,朝着方景城追去。
温琅下意识地抓住沈清让,已经跳下去两个了,再不能有人往下跳了,虽然他的目光也呆滞,神色也茫然,像是根本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切是真的一般。
方景城他闭着眼睛,带着解脱的笑意张开双手由着身子往下坠去,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像是在欢呼,欢呼他终于解脱了,终于不必受困于情,不必时时念着她不得往生。
青丝银发相交,扬得纷乱无章,掩去他向来好看威严的脸庞,他不似温琅那般风流倜傥,也不似沈清让那般谪仙出尘,他的轮廓是坚毅的,他的五官是立体的,他的气质是刚强的,他向来都是个不折不弯的将军霸道冷酷模样。
后来情伤过重,伤无可伤之时,这副霸道刚强的脸庞像是因干涸而龟裂的大地,裂出千万道细痕,过刚易折,他折在了傅问渔手里,但无所悔恨,她有十指能缠绕指柔,只是自己无缘消受,怨不得她,怨自己。
只是沈清让那声厉啸也传到了天堑之渊,传到了方景城耳中,他以为自己听错,睁开了眼睛,便看到了俯身向下坠落的傅问渔。
大抵是自己眼花了吧,死前也还想着她,真是罪该万死。
他抬起手,想要触碰这个过于真实的幻想,就当是临死之前最后的安慰和放纵,能带着她最后的模样死在这里,似乎也很好,至少不负自己这一世似海情深。
可为何她如此真实,她向自己伸过手来,她会微微笑,狂风卷着她的衣服几乎要把她撕成碎片。
眼前人,她脸上还有斑驳泪痕。
“傅问渔,你疯了!”方景城终于敢相信,那不是幻像,也不是自己的执念深,那真的是傅问渔,真真切切的傅问渔,她竟然,她竟然敢寻死!
做尽所有事只想她过得好,她竟敢寻死!
扯落身上披风他席卷而上,缠住傅问渔伸过来的手臂将她拉进怀里,真实的,有温度的傅问渔就在胸前,他却又怔住不敢相信。tqR1
太怕了,怕又是假象,他已笃定了傅问渔是一个忘了所有的人,他再不能有半点奢望,他将这一想法当作了信仰,痛苦地相信。
而傅问渔只是心满意足地抱住他,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一直想跟你说,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
“你……”
“方景城,死也请带上我,别丢下我,别像之前那样,又丢下我。”傅问渔的脸贴着方景城这个阔别已久的胸膛,她回来了,方景城,你不要走。
当温热的眼泪浸过衣衫灼痛方景城的肌肤和心脏,他这才紧了紧手臂抱紧她,死掉的心受到了命运的眷顾重新苏醒,丢失的灵魂找到了回来的路,他枯寂如死的眼中亮起了光,新生的痛楚蔓延在四肢和胸膛,他重重地,紧紧地,用力地,以填满胸腔的感动和热烈,拥抱着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天地万物不重要,家国天下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终于回到自己身边了。
为何世间挚情,总要以生死作鉴,方可为证?
方景城重重吸气,抱紧了傅问渔,不要死,自己和她都不能死,既然活了过来,怎么能轻易寻死?怎么能让她为了自己丢了性命?不能死!
他四下寻找,想找一根树藤,或者找一块凸起的岩石借力落脚,要活下去,要跟她一起活下去才可以!
天堑之渊凶名绝不虚传,连飞禽走兽都不敢从这里路过,他想要寻个落脚的地方却怎么也找不到,抱着傅问渔奋力转动着身子找着求生的路。
傅问渔只是靠在他怀中微闭着双眼,全然不担心,是生是死无所谓了,能不能活下去有什么重要?这天堑之渊她跳了下来就没有想过要活着回去,从未如此心安过,此时依偎得一刻,此生都足够了。
越往下坠越是难以找到落脚之处,悬崖壁陡峭光滑,连飞鸟都没一只,方景城终于放弃了寻找落脚点的念头,只紧紧抱着傅问渔,不管要往下掉多久,不管这一回是生是死,他从未像此时这般满足过,好像空缺了很久的地方被填满,这一切都足够了。
“问渔。”
“我在。”
“问渔。”
“我在。”
“问渔。”
“我在。”
“真好。”
真好,我终于等到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