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肾

身体恢复了点热量。

    “还要么？”老婆婆笑着对龙井问道，语气温柔。

    龙井摇摇头。

    “你一定很疑惑吧？”老婆婆接着问道。

    龙井点点头。

    “你被人挖了一颗肾。”老婆婆对着龙井说道。

    龙井听到这个回答，脑袋像是被钝器强烈的击打了一遍，发出“嗡嗡嗡”的声音，脚步也虚浮起来，要不是他硬撑着就要晕倒了。

    此时，老婆婆从摊子里拿了两个小板凳，递给了龙井一个，龙井赶紧接过凳子坐了下来，眼前的眩晕感渐渐消失。

    等龙井坐好之后，老婆婆开始说道，语气中流动着回忆：“我有个孩子，和你差不多大，长得很高很帅气，名字也很好听，叫小坂正雄。他特别喜欢足球，每天一大早就在房间里不停的颠球，那声音吵得我根本睡不着觉，我就起来去训斥他，正雄他每次都会和我说‘妈妈，我好想要去看一场足球比赛，想要看看他们在现实中是怎么样踢球的’。”

    说到这里，老婆婆看了一眼龙井：“当初因为我是未婚生子，又没有钱，所以就办不了居民卡，结果正雄和你一样，变成了‘黑老鼠’。从他很小的时候，我就把他关在房间里，不准他出去和别人接触，足球比赛他也只是从电视里面看过。”

    “每天我都是胆战心惊的生活着，连朋友都不敢去认识，就是生怕有人去举报我的孩子。”老婆婆停顿了下，继续说道，“但是很幸运，我还是把他养大了，养到了十四岁。按照法律的规定，刚满十四岁的时候能够有一次补办居民卡的机会，只是要付出很多的钱作为代价。”

    老婆婆说到这里，眼神渐渐变得沉静，“我拼命的努力，拼命的努力工作了十四年，整整十四年，终于存够了钱，能让正雄拥有属于自己的居民卡了。在去办理居民卡的前一天，我第一次带正雄出去，让他第一次见到了外面的世界，他摸着街边的樱花树，很开心的和我说‘妈妈，我摸到真实的樱花树了’。”

    “那天我们去了很多地方，玩得很开心，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正雄这么开心的脸庞。”老婆婆的脸上浮现了一丝丝的笑容，但是很快她的语气变了，像是一块冰山一样，喉咙被刀子割着。

    “结果在歌舞伎町这里，正雄走丢了，等到我再次见到正雄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他当时就是在你醒来的那个地方。”

    老婆婆看着龙井，一字一句的说道：“他和你一样，被人挖去了一个肾脏。”

    “哎！”龙井不自觉的发出了声音，摸着自己的右腹都感觉有点空荡荡了。

    “他回家以后，就开始发烧，不停的发烧，最后我逼不得已带他去了医院，结果医院一看他是‘黑老鼠’，就立刻报警，很快就被赶到的警察关进了收容所。”

    “那正雄现在呢？”龙井问道。

    “死了，因为治疗不及时，当晚就死了。”老婆婆的语气显得很平静，仿佛说的不是她的儿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龙井皱着眉头问道。

    “呵呵。”老婆婆突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充满了萧瑟和寂寥，“很简单，歌舞伎町这里有群家伙，专门找倒霉蛋来取肾脏，卖给那些医疗机构赚钱，‘黑老鼠’又是最没风险的一群人，所以也算是你命不好吧。”

    “难道就没警察来管管这件事么？”龙井突然问道。

    老婆婆摇摇头，说道：“没用的，那群家伙的头头曾经去‘都市学院’进修过，是一个高等级的能力者，普通警察根本不敢管他的事情。”

    “能力者就能这么为所欲为？”

    老婆婆奇怪的看着龙井，不知道他为什么问出这种话，有点寥寥的说道：“当然啦，这世界的本质不就是弱肉强食么？”

    “你不要继续留在新宿区了，这里太繁华了，不适合‘黑老鼠’的生存，你去足立区吧，那边才是‘黑老鼠’的家乡。”

    说着，老婆婆就站了起来，把小板凳收进摊子之后，就缓缓的推着手推车，准备离开了。

    “诶！”龙井看到老婆婆准备离开，不自觉的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老婆婆转过头来问道。

    龙井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能对着老婆婆鞠了个躬，说道：“您的‘炸红豆小馒头’，很美味。”

    “你觉得好吃，我就已经很开心了。”老婆婆笑了起来，稍稍停顿了一下，略微犹豫了一点时间，才继续说道：“每天我都在这里，给和正雄一样遭遇的人拿点吃的，一方面是出于同情，让每一个受害者都能了解自己的处境，另一方面也是希望有一天能找到帮正雄报仇的人。”

    龙井看着老婆婆越走越远，背影在灯光的照射下拉成一条长长的黑线，他的右手轻轻拂过隐隐作痛的右腹。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