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好了?”
怀珠猛地点头,捏着手里的帕子瞧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不对,想起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个太监,跟在陆稹后面狐假虎威的那种。她猛地醒过神来,试探地问道:“弄脏了公公的手绢实在是抱歉,您瞧……”
福三儿不大在意地道:“无妨,拿回去洗干净了再还给我便是。”
怀珠心神一凛,他这样的做法不就是求个后续么,后续求来,莫不是要学他上司那般,让她和他对食?
她的脸色拉了下来,觉得主仆俩都不是正直性子,很愤然地收好了帕子,并道:“我省得了。”
福三儿没在意她的脸色,只往外面看去,天色渐渐沉了,陆稹吩咐过他傍晚时去瞧瞧小皇帝,他同这个叫怀珠的宫女闹了这么一会儿,倒将这件要紧的事儿给忘了。福三儿一拍脑门儿,对怀珠道:“姑娘就在这里照看梅蕊姑姑,是么?”
怀珠点了点头,福三儿笑道:“那这样便好了,我有些事要往紫宸殿去一趟,现下宫城内人心惶惶的,你一人独自回去不大安全,晚些时候你若是要回去,便对门口的禁卫说一声,我告诉过他们了,让他们指派两个人送你回去。”
心间莫名一动,怀珠茫然地点了点头,福三儿理正了衣襟便往外去了,那方帕子在手间绞了绞,竟生出些不应有的绮思。
困顿的很,怀珠伏在桌上小憩了一会儿,梦里是昔年她与梅蕊在太液池便放河灯的场景,水波推了灯盏去,她问梅蕊许了什么愿,梅蕊笑着对她道——
愿山河永盛。
她不明白梅蕊的心愿,只觉得自己吃饱喝足就够了,她家里还有个弟弟呢,小她五岁,等她攒够了银子,就回去给弟弟娶个媳妇儿,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比神仙还要圆满。
梦中梅蕊的笑映在池面上,随着涟漪而摇曳,最后竟从她身旁消失了,怀珠惊得从桌上抬起了头,七枝青莲灯下坐着个画中人,怀珠的睡意消散无终,站起身来讷讷喊了句:“护军大人。”
陆稹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瞧他的模样,倒像是在床边坐很久了,他朝怀珠看过来,眼中的神色波澜不惊:“出去吧。”
就这样放任蕊蕊同他独处一室?怀珠有些慌,她想要说些什么,但殿内不知为何弥漫着某种异样的腥甜,心仿佛被一只手给攥紧,教她无法呼吸,她只得矮身应了是,埋着头走了出去。
陆稹身边不喜欢太多人伺候着,人多手杂,他的父亲曾在这一事上吃过亏,最终丧命在断头台上,是以他向来都铭记不忘。怀珠出去后殿中便只剩他与梅蕊两人,暖黄的烛光相照,替她苍白的脸添了几分血色。
她喃喃念着口干,陆稹折身去替她倒了杯水过来,服侍人的手段他自然是熟稔,但这却是他头一回对除皇帝之外的人悉心照料。回到床边时她已经醒了,眼里还有朦胧的水雾,他颀长的身影落在眼中时,她啊了一声:“护军?”
“是我,”陆稹在床沿上坐下,手上端着杯子,“渴吗?”
她点点头,坦然接受了他的体贴,她护驾有功,受起禄来倒是丝毫不推拒。被美人服侍是一种享受,更何况这美人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旁人连躬身替他擦鞋履上的泥点都不能够,如今却亲力亲为地替她端茶倒水的,梅蕊受宠若惊之余又觉得其中定有阴谋。
但陆稹难得对她和颜悦色一回,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就抚在她脑后,撩得她实在心痒,她啜了两口温水后便说不要了,然后道:“护军可以将我扶起来么,躺的久,浑身都僵了,想坐起来缓缓神。”
陆稹眉心皱了皱,她又笑道:“帐顶的芙蓉都被奴婢看得不好意思了,奴婢要再这么瞧着她,指不定她就再不开了,您行行好?”
最后四个字儿又软又绵,像要将人的魂给勾走,陆稹嘴角一抿,将杯盏放下后,扶着她慢慢坐了起来。她忍着疼,但就这么一会儿都已经累得满头大汗,后背靠上床头后长舒了一口气:“这会儿都什么时候了?”
“亥时了。”
“都已经这样晚了,”她有些惊讶,“护军今日不回府中么?”
陆稹垂眼看她向上摊放的手掌,淡淡道:“今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学士觉得我还有心思回去?”
“说的也是,”她点了点头,抬起裹了纱布的手掌将颊边的碎发撩开,“未曾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护军大概又要淘神费力一阵了。”
其实算不得淘神费力,这样的事情陆稹见多了,鬼蜮伎俩,不足挂齿,反倒是她流露出的关心让他很在意,眼神再往她微微敞开的领口看去,想起那一枚朱砂,再往下一些,就落在心头了。
他回的话与她的问题丝毫不沾边,让梅蕊一怔:“学士之前说与人订亲,可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