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了自己身上。
如果她没有向刺史提出治山之策,如果她没有在和诸人意见不合时一气之下登丘,如果她从没有遇见过他……就算容落感觉到山匪的存在,也不会现出真身的。
千错万错,都是她的过错。
秦英眼泪不争气地顺着下颌滑下。
当然她不知道一点,容落选在此处溶洞,叫秦英等人进来堪舆,就是发现了洞中地势,和过去相比有些改变,似乎是人为所致。山神的能力也有限度,透山而观看不确切,他便引了人迹探寻溶洞的秘密。
前因后果在冥冥间就有着纵横交错的联系。
秦英打开自己包袱里放置的医箱针盒,拿细桑线缝起他的伤口,撒了一把金疮药粉止血,包扎无误才敞开了抑扬顿挫的声调哭起来。悲痛模样确实挺像是容落亲儿子。
毕竟能隐藏性别,在朝堂庙宇中做那翻云覆雨的手,演技登峰造极的秦英,这项造诣是无人能比的。
这下让定力不足的山匪们不落忍了。
就有人试着拐弯抹角地求情道:“这父子两个一伤一闹,还强带着做什么?”
“臭小子你懂什么?”领头儿的那人伸手,敲了对方一个重重的爆栗,“把人弄醒了,就赶紧上出城的路。”
可是秦英护着容落不让人动,双目红肿拼死拼活的狠样儿,就像山里一头茹毛带血的猞猁,领头儿的那人拔刀出鞘一半,才逼的秦英放宽了一步底线:
“别绑我们,等阿耶醒了,我们主动跟你走。”
“你们不会趁机跑?”领头儿的那人危险地眯起了眼。
“阿耶路都走不动了还能跑什么?”秦英泼辣地往回呛了一句,明亮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紧盯着对方,做惯了高位的那番气势显示无余。
也许是她旗鼓相当的强硬镇住了那人,他大马金刀地跨坐在一块钟乳石上休息,后用轻蔑的语气道:“哼,谅你们也不翻不出我的眼皮子。来人给秦三解开了布带。”
秦英让山匪们动摇了一些,吊在半空的心气儿却还回不到实处。
——这帮人出城是要去哪里呢?之前领头儿还说要把人质塞进牛车拉的草垛子里,移动的草垛子不是拿来装运粮米的吗?难道他们挂着山匪名义,却做着走私粮米的事?
如今每个州府郡县都设有义仓,粮米之间有所传输,也都是有官府批文的,再由官府派出的人专程押运。
山匪走私粮米必然有利可图,十有八九是倒手转卖,那么他们背后又是否和官府勾结在一起?
只是一方溶洞里,会有山匪唱着文言的《九歌·山鬼》,怎么想都有些不对劲儿。
秦英一时间心绪百转千回,连容落悠悠转醒的时候都错过了。回过神来就看容落扯着嘴角,对自己露出淡淡笑意,似乎告诉她区区小伤无碍。
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一整张脸,她慌张地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却将自己擦成了花猫。
“别哭啊。你师父宁封子若知道了你为我哭,可是要吃味的。”容落昏了一次恢复大部分体力,动作优雅地站起身,抚了抚自己衣摆上的灰,给秦英传了道心声。
“先生认识我师傅吗?”秦英惊讶地张了张口,默默用心声问道。
“不止如此。”一贯亲和的容落难得没有多言,脑中刻意忽略了他和宁封子度过的荒唐昨夜。他们都老大不小了的活了千年,却还打着光棍儿,这也就罢了,两个老光棍凑在一处不堪寂寞地滚了床单,这怎么好意思让外人道也?
即使秦英是宁封子唯一一个弟子,也不能知晓内情。
容落坚定地保持着自己的立场。
……
李承乾还是来晚了一个时辰。他和暗侍们顺着溶洞,试过多条路径后,误打误撞地寻到了秦英他们的离开的踪迹,可是不见丝毫人影,气得李承乾有七窍生烟的趋势。
出身高贵的太子殿下在气炸的同时,低低爆了一句粗口,周围的暗侍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暂时性耳背。
“纥干承基。”问候了一遍山匪们的祖先宗亲,李承乾开始找别人的茬儿,被他点到的纥干承基单膝曲下施礼,“秦英要冒险救人,你怎么不竭力拦着她?”
只见对方狡黠地眨了眨眼,垂首诚恳道:“小的既说不过秦大人,也不敢真刀真枪地与她动手。何况秦大人的心意已决,如何能受他人阻拦?”他跟着李承乾的资历很长,说话也是懒懒散散漫不经心的腔调。拿捏李承乾的死穴,手法是十分精妙的。
他很机智地把自己看丢了人的过错,都搁在了喜欢虎口拔牙的秦英身上。
若要让纥干承基承担太子之怒,只怕这身皮都要退了去。
但是秦英就不一样了。她是李承乾相当心仪的人,太子殿下再怎么生她的气,也就用一时半会的功夫而已,过后基本忘得一干二净。
李承乾这次没有那么好打发,闻言怒火更是攻心,抽出对方的腰间佩刀准备砍人。
纥干承基象征性地偏了偏脸颊,刀锋在他的左脸上划出凌厉血线。
李承乾握着刀柄的手指关节尽数苍白:“本宫记得几个月前对你说过,若是她再次受伤,我便拿你是问。”
对方神色犹如冰雕一动不动,仿佛被太子迁怒的不是自己,平静地回答道:“殿下莫要过于担心秦大人,她远比您想象的要坚强。”巧的是他在几个月前,便说过与之相似的回答。
记忆中纥干承基的轻笑犹言在耳:
“殿下到底是小瞧了秦大人。她知道如何保护自己,同样也知道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利益。”
李承乾怔怔然地望着刀锋上的一线血痕,心里有些茫然若失。
他所喜欢的小娘子太过独立,总是不受他所提供的舒适与安逸。
这让他的颜面无疑是连连受挫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