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来不肯听话。”鸨母用鼻子嗤了声,长柄杓顺着一个方向搅了搅茶汤。她看到茶汤颜色逐渐变深,又解开桌案上的绣囊加了些香料。
“昨夜侯府的事情小道已经听说了,梅三娘入狱,侯尚书昏迷。梅三娘是钟露阁的当红官妓,求您救救她。”因为鸨母不搭理自己,秦英就低着头恳切地陈辞。
鸨母凤目一挑冷然道:“救了她的性命,谁来救钟露阁的十年声誉?”在鸨母的心中,只有钟露阁的前景是最为重要的,而官妓损失了还能再培养。
“您放弃梅三娘了,是吗?”秦英沉默一会儿道。
听到秦英类似于责备的低叹,鸨母的肝火蹭蹭地涨上来了:
“我在平康坊呆了小二十年,还是第一次见梅琯这样不上道的官妓。得到大人的青睐,不就等于半只脚出了平康坊?她断了自己的生路,还要把钟露阁拖下水!”
梅三娘是隶属钟露阁的官妓,她一旦沾惹上这种麻烦,钟露阁也脱不了干系。
早上鸨母出钟露阁,就是去拜访三司推事的审案官员,备了财礼打点人情,只是为了拜托他们审案时尽量不提起钟露阁的名头。
如果梅三娘出的事情最后真牵连到钟露阁,那么钟露阁便只好关门大吉。
秦英能够想站在鸨母的心态上考虑,可这不代表她不会心寒齿冷。
“既然如此多说无益。你我三司推事的大堂上见。”秦英拜了两次道,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钟露阁,她隐忍多时的眼泪夺眶而出。
将煮过两开的茶汤舀到杯子里,鸨母不慎被烫了一下,她的眉眼依旧是无动于衷。
她别无选择。依附于钟露阁的上下百人,钟露阁一旦倒下了,除了官妓可以择枝另栖,那些普通乐妓只怕要沦落入凄惨的境地。
一旬之后,京兆府【注】。秦英站在堂下听三司推事。
“三司推事”就是州府长史开堂审案之外,还有大理寺卿、刑部尚书、御史中丞分别参与。
坐在上首的州府长史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人。
他身着朱红色的圆领官服,腰上的玄色穗子自然地垂于下摆旁边。眼梢下垂,不见凶光。可是秦英不期然间对上他的眼神就很不舒服。
他拍了一声惊堂木:“传梅琯。”
堂上的笔录将早已写好的状子呈上去,长史粗略看了看,又还给了笔录。
笔录朗声念了一遍状子,长史道:“传梅琯上来。”
沉闷的铁链声叮叮当当地从远处而来。秦英不忍地闭上眼睛。她不敢看,因为对方如今的模样正如上辈子的自己。
梅三娘这几天接连不见天日。原本白皙的肤色更加雪白了。昔日艳绝平康的官妓几乎认不出了。满头青丝未束,乱蓬蓬地散在双肩上,又缓缓地流到了后背。
“梅琯,你用银簪故意杀害兵部尚书,可否认罪?”长史问道,他向招手笔录示意,准备让她画押状子。
“不。”梅三娘用微弱而坚定的声音道。
【注】京兆府是唐开元年间设立的。不好意思,我把贞观年间的行政名称写错了。这里和前文都应该写雍州府或是雍州府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