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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亲王见状,眸色暗了暗,“忆儿,你别这样。”
“父王,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多年都不告诉我和妹妹,为什么?”秦忆眼眶通红,雾气蕴散,转头恨恨地瞪着成亲王,不断的摇头,“为什么,为什么?”
成亲王低着头,死死地咬着牙。
“世子,您别这样。”刘成的面色也有些难看。
“因为你们够单纯,够无知。”顾瑾汐见状,语气陡然变得清厉,似乎还带着指责,瞪着秦忆,“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我……”秦忆死死的咬着牙,不让眼泪流出来。
成亲王看着这样的秦忆,心里也是极其不好受的。
“你以为你父王这些年背负着这个秘密容易?”顾瑾汐轻哼一声,手却已经搭上了药婵的手腕儿,“你母妃出自药族,当年药族的惨案就算没有经历难道还没有听说过?”
药族,曾经与岐黄世家宋家并成为西楚两大岐黄世家。
只可惜,却一夜之间,彻底颠覆。
虽然并没有经历过,但听凉都的一些老人儿讲起,那一夜,火满天彻底像是要将天空都燃烧起来一般,诺大的药府中,女子的哭泣声,求饶声,孩子惊恐的哭叫,老人们孱弱的呼救,只可惜,谁都知道那是帝王发怒,流血漂橹;饶是左邻右舍的人都只能紧紧的关上门,也有那些受过药府恩惠的前去想要帮忙,可无一例外,都成为了去行刑御林军手中的刀下亡魂。
翌日,整个药府门前,鲜血淋淋。
原本华丽大气的药府,原本门庭若市的药府,只一夜之间就成为了废墟,不断的有人从里面抬了尸体出来,不断有人从里面清理着什么。
秦忆闭上眼,没听说过,怎么可能没有听过。在从军之前,他也是凉都城赫赫有名的贵公子,甚至他还能记得自己以前与狐朋狗友调侃的话,对药府的嘲讽,对药府的不满,如今字字句句却都好似利刃般,狠狠地划在自己的胸口。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忆儿别想太多。”成亲王看着这样失魂落魄的秦忆,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儿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母妃如果现在能清醒过来,定然不会想看到你这副模样。”
秦忆低下头,眼底却带着浓浓的愧疚之色。
终于顾瑾汐放开了药婵的手腕儿,成亲王立刻紧张兮兮的看着顾瑾汐,“顾丫头,怎么样情况如何了?”
“这极阴寒潭,千年寒玉与暖玉,是师父生前布置的吧。”顾瑾汐低下头,转头看向叶贞娘,只是一个眼色,叶贞娘立刻从药箱中取了银针和玉盘递过去。
顾瑾汐接过东西,拉着药婵的手腕儿,成亲王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猛的悬了起来,眼睁睁的看着那细长尖利的银针狠狠地刺破药婵那白皙光洁的手腕儿,鲜红中混着黑丝的血留了出来;落在洁白的玉盘上,显得那么的触目惊心。
瞧得差不多了之后,接过叶贞娘适时递过来的手帕和药膏给药婵的手腕儿一抹,瞬间止血,好似先前根本没有受过伤一般。
刘成见状,两只眼睛都看得直了,眼睁睁的看着叶贞娘将那药膏收起来,喉头上下滑动着,如果军中能有这样的药膏,那些士兵也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了。
“别看了,这凝香膏可是用天山雪莲合以千年玉心髓辅以数百种珍稀药材调制而成。”叶贞娘瘪瘪嘴,眼底似乎还带着不屑。
刘成听了,顿时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天山雪莲,千年玉心,光是这两样就不是军费能耗费得起的,不过对那药膏的效果,他真的好眼馋啊。
顾瑾汐将盛着药婵血液的玉盘放到旁边的玉桌上,交给叶贞娘,叶贞娘立刻提了药箱,手脚麻利的开始动作着。
“顾,顾丫头。”成亲王点点头,双眼都快看得呆愣了。
顾瑾汐这才转头深凝了成亲王一眼,“那盆草名为永春。”看似平凡,可开花之后,却会如永远定格一般,不生不死,不谢不灭。曾偶然听大师兄提起过,师父曾经为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种植过一种特殊的花,虽然细碎并不如牡丹芍药般艳丽,但却能常开不败,就如同他希望的,那个女人般,能永远这样,平凡但却无忧无虑的活着。
视线微转,看向药婵,难道药家的人都是这般的优雅娴静与世无争吗?
光是从她那娴静的面容就能猜测到她的性格,温婉贤淑,师父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吗?既然如此,那她就算拼尽全力也必要将她救回来。
“你知道?”成亲王顿时双眼圆瞪。
“小姐,您来看。”
顾瑾汐还没说话,整个安静得有些诡异的石殿中陡然响起叶贞娘那惊诧的语气,转身看过去,那原本鲜红中带着黑丝的血液此刻已经渐渐变成了白色,黑丝已经被单独剔除出来,只是在那药物作用下已经变成白色的血液中竟然好似有活物在蠕动般。
“这,这是什么?”成亲王眉头紧皱,秦忆似乎也忘记了悲伤般,看着那玉盘上蠕动的细长条生物,目瞪口呆。
只有刘成似乎是个二愣子般,“这,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在王妃的血液里面?”
“小姐,怎么会这样?”叶贞娘也带着不解。
顾瑾汐顿时面色暗了暗,眼底似乎还带着黯然,转头看向成亲王,“成亲王妃还活着的事情真的没有人知道?”
“我确定。”成亲王点头,“这个地方虽然是龙陵,但却只有我们这一脉知道。”
“嗯?”顾瑾汐薄唇微微抿着。
“难道有什么问题?”成亲王的嗓音不由得有些黯哑,看着顾瑾汐。
看着臻首低垂,几度欲言又止的顾瑾汐,刘成恨不能扑上去掐着她的脖子逼她把话说出来般,这也太急人了。
到底是年轻人按捺不住,秦忆已经忍不住了,“顾小姐,我母妃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是,是不是不能……”救了?
“顾丫头!”成亲王顿时整个人面色变得苍白,身子摇摇欲坠着看向顾瑾汐,这么多年来,药婵还活着是他唯一的指望了,如果药婵真的只能这样不生不死的活着,那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良久。
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成亲王或许该回去跟成亲王继妃好好谈谈,成亲王妃还活着的事情,想必早就在某些人的预料之中,至于今天……”
“小姐?”意识到顾瑾汐话中的意思,叶贞娘的心也猛然悬了起来,“此地不宜就留,我们还是快走吧。”
成亲王不断的摇头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不,不可能的。”
“是蛊。”顾瑾汐转头看着成亲王,“来自南疆边陲神秘部落的蛊虫,如果真的只是一梦千年,当年师父不会这样的安排,奉劝您一句,您身边的人,或许也得好好盘查盘查了。”
成亲王顿时整个人跌倒在地,“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王爷,您要撑住啊。”刘成搀扶着成亲王,转头看着顾瑾汐,“难道王妃真的就没救了吗?”
“如果能寻到母蛊,杀死母蛊,子蛊自然就没用了。”顾瑾汐垂下眼睑,“当然如果能寻到精通蛊术的人想祛除子蛊也不是不可能;可王妃如今的情况,千年寒玉让她的血液以最缓慢的速度流动,暖玉源源不断的给她提供灵气,她才能维持现在这幅模样。”
“怪不得,怪不得。”成亲王顿时全身瘫软,整个人都靠在刘成的身上,“原来是这样,哈哈,原来是这样。”
秦忆也是吓呆了,“……”
“此地不是久留之地,都走吧。”顾瑾汐垂下眼睑,“秘毒可解,蛊术小女子却是无法,在边城晶莹多年,王爷倒是可以试着在边城找找,如果我没有记错,那一族的族长复姓铁木,小女子言尽于此。”
“铁木?铁木媛媛?”刘成猛然惊呼出声。
“你认识?”成亲王转头看着刘成,似乎带着浓浓的希翼,又好似在溺水时抓住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
刘成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我,我……”
“我什么我,你倒是说啊。”秦忆实在忍不住压低嗓音低吼。
“我只跟她打过架。”刘成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
“……”
顿时整个石殿内的人都有些无语。
“怎么能找到她?”成亲王抓着刘成的肩膀,“你跟她很熟吗?”
刘成低着头有些艰难的道,“铁木媛媛心,心悦顾偏将,顾偏将应该能找得到她。”
“什么?”顾瑾汐顿时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怎么什么事情都能跟他们顾家扯上关系?
“顾丫头!”成亲王抿了抿唇。将人家家里一个孩子牵扯进来不算完还要牵扯另外一个,饶是成亲王也觉得有些赧然。
顾瑾汐闭上眼深吸口气,“这件事情我会跟二哥好好谈谈,只是……今天到这里的事情,或许已经暴露,你们要做好心理准备。”
“那,你没问题吗?”成亲王倒不担心自己,只是担心顾瑾汐。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再说这些也没有意义。”顾瑾汐低下头,“不过如今府上那种情况,他们未必能猜到是我。”
成亲王点点头,“我让刘成送你们回去。”
“也好。”顾瑾汐深吸口气,“王妃的病虽然棘手但却并非无药可救,王爷还是要保重好自己的身子才是,有些东西只有紧紧握在手中才是自己的。”
语气低沉,意味深长。
成亲王顿时了悟,“顾丫头放心,本王活了几十年,这点分寸还是有的。”
军权是他们赖以生存的依仗,如果手中的军权一旦交付出去,不说药婵会怎么样,怕是他们整个成亲王府都讨不了好去。他不会蠢得就这样将兵权交出去的。
“那就好。”顾瑾汐记得前世,就是这时传出来的成亲王暴毙,偏又敌国来犯,皇帝施压,各方面大臣舆论,迫于压力秦忆不得不将手中的兵权教出来,可最后却……
路过成亲王的时候,顾瑾汐可以压低了嗓音,以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的嗓音道,“人心隔肚皮,王爷莫要轻信任何人,命只有一条。”
嗡——
看着随刘成离开的背影,分明是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可为什么他总觉得她好似总能够看穿所有的事情一般,人心隔肚皮,命只有一条,似乎是在暗示着些什么,还有之前那关于交权的话,皇兄也只是隐晦的跟他提起过,她一个小丫头是如何得知的?
“父王,顾小姐与您说了什么?”秦忆有些担心地搀扶着成亲王。
“哎……”
成亲王摇摇头,转头看着那躺在床上,仍旧年轻貌美不显丝毫老态的药婵,轻轻替她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摇摇头,“婵儿,你到底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父王……”秦忆抿了抿唇。
“如果你们兄妹,但凡有一人能入顾丫头般聪慧凌厉,父王也就不用如此忧心了。”成亲王闭上眼深吸口气摇摇头,“到底你们还是太天真了。”
“……”
秦忆却是沉默了。
“回去吧。”成亲王长长的吐出口浊气,想到府中的那个女人,或许他真的不应该再心慈手软了。
……
从龙陵山回来,叶贞娘始终忧心匆匆,似乎精神还带着些许恍惚。
“小姐。”
顾瑾汐已经将披风给解开递给半夏,看着魂不守舍的叶贞娘,“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我……”叶贞娘低下头,语气磕磕巴巴的。
“如果不想说就不说。”顾瑾汐从来不是逼迫别人的人,就着半夏端来的温水将药丸服下,她的病也该好了,如今的情势已经越发的复杂,铁木媛媛,看来她得找时间问问二哥,他是怎么跟铁木一族的人搅和上的。
蛊术太神秘,那些蛊虫几乎是无孔不入,哪怕只是最不起眼的蚊虫也能成为致命的存在;她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随时随地都站在最有利自己的位置,让二哥跟这样的人打交道,她不放心。
叶贞娘摇摇头,“铁,铁木……”
“嗯,怎么了?”顾瑾汐不解。
“贞娘原名,复姓铁木。”良久叶贞娘才闭上眼深吸口气,她艰难的咬着下唇。
顾瑾汐这才似猛然想到什么般,看着叶贞娘,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你是铁木贞?”
“小姐,您知道?”叶贞娘转头带着浓浓的不敢置信,瞪着顾瑾汐。
“没有,我猜的。”顾瑾汐的心此刻也说不上是激动还是什么,前世的时候,她记得顾瑾澜身边就有个非常特别的存在,她只知道那个人叫铁木贞,对顾瑾澜忠心耿耿,甚至好几次陷害自己都是出自那人之手,偏生这个人自己还无从得见,竟然是她吗?
感受着顾瑾汐视线中的炙热,叶贞娘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都有些紧张,紧绷着。顾瑾汐的脑子里有些嗡嗡的,一时间竟是找不到合适的态度来面对她,“你也累了半晌了,先回房休息吧,岸叔也该担心了。”
“不!”叶贞娘摇摇头,“小姐,关于铁木一族。”
“嗯?”虽然对叶贞娘其实并没有那么的憎恨,前世自己的遭遇源于她自己的愚蠢无知和秦襄、顾瑾澜的刻意玩弄;今生,她甚至帮了自己不少,可有些事情却不是说释怀就能释怀的,“你想说什么?”
低下头,她的语气似乎还带着些许的疑惑,可有透着点什么。
“铁木一族也并非人人都擅长蛊术。”叶贞娘低下头,“我……”
“身为女子却能够冠复姓铁木,所以我猜你再铁木族的地位不差。”顾瑾汐低下头,脸上似乎还带着微微的笑意,“可在你快死的时候都未曾想过要向铁木族求助,所以只能有一个解释,你回不去了,而根据我的了解,铁木族对族人的限制并不严苛,可你却回不去,因为岸叔,所以……你,是铁木族最尊贵的圣女,我说得对吗?”
叶贞娘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小姐,您……”
“那铁木媛媛也该是铁木族的圣女?”顾瑾汐扬眉,从刘成哪打听来的消息,那铁木媛媛对自家二哥可谓是喜欢得紧,可现在却没有丁点儿消息,只有一个可能,被族里人捉回去了呗。
“是。”叶贞娘低下头,“媛媛她,是我的侄女。”
“嗯哼。”顾瑾汐扬眉。
“如果小姐真的需要铁木族人的帮助,我可以……”说到最后叶贞娘的语气有些艰难。
“你就不怕被捉回去?”顾瑾汐的语气似乎还带着疑惑。
叶贞娘摇摇头,“贞娘是受过族中惩罚的人,便是被发现了,也不会给小姐带来麻烦的。”
“可你要向铁木族求助,却需要付出代价。”顾瑾汐低着头,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件事情我会好好考虑考虑,你先不用担心,铁木族那边也最好不要惊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