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微微抬眸,细下端量顾瑾汐的表情,嘴上虽然说着客气的话,可眼底的冷意未退,甚至没有吩咐丫鬟上茶,连最基本的礼节都没有,哪里有真心的斥责。可这样的情况,就算想生气此刻也只能生生地忍着,毕竟她是来求人的,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顾小姐不必担忧,只是稍微淋了些雨,不妨事的。”
“……”站在旁边的秋若嚅了嚅唇,想说什么却被茜月公主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
顾瑾汐嘴角微微勾着眉梢浅扬,低首垂眸,眼角挂着主仆二人眉来眼去却只权当没看见一般,自顾自的把玩着腰间玉佩的流苏。
微风阵阵自窗外拂过,夹着几丝毛毛细雨,竟是觉得有些冷了,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半夏见状立刻从旁边的衣柜里取了床滚兔毛的金丝软毯给顾瑾汐盖上,“小姐您身子弱可得好好注意着些,不然若是着凉了,夫人和三少爷那里,奴婢们可是不好交代呢。”
“不妨!”顾瑾汐任由半夏将软榻给她盖在膝盖上,抬起头朝茜月公主淡淡一笑,“这孱弱的身子倒是让茜月公主看笑话了。”
茜月公主嘴角仍旧带着勉强的笑意,风吹到屋中,下半身的衫裙全都湿透,那种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虽然明明知晓顾瑾汐是故意的不让下人关窗,故意想让她难受,可她却不得不陪着笑,略微沉默片刻,“顾小姐说笑了。”
“对了还不知道今日茜月公主因何而来?”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如果再傲着,怕是就太过分了;而且茜月公主的脾气应该也快压抑不住了吧;没看她旁边的秋若双手紧握成全,额头青筋直冒,眼瞧着就要暴走了么。
茜月公主闻言,艰难的吞了口唾沫;明明来的时候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在当真看到顾瑾汐的时候,那些话却好似都卡在了嗓子眼儿里一般,怎么都说不出来。以前的顾瑾汐她不是没有见过,虽然说身子骨也是稍微弱了些,不过到底还是个正常的人;可如今这模样,竟是连床都下不得,那苍白的面色,毫无血色的唇,憔悴的容颜,宽大的衣衫;只是短短半月时间不见,竟然就已经瘦削到这样的地步了吗?
“嗯?”顾瑾汐看着茜月公主那纠结的表情,嘴角微微勾着,“难道茜月公主只是单纯的为了探望瑾汐而来?”说着,她的语气稍顿,带着几分嘲讽又透着几分意味深长,“如此,瑾汐倒是要受宠若惊了呢。”
半夏立在顾瑾汐的身后,瞧着顾瑾汐那露在外面的锁骨和胸前的大片肌肤,看着窗外仍旧淅淅沥沥没有丝毫要停歇架势的雨,薄唇微微抿了抿,略微思索,又从柜子里取了件披风给顾瑾汐披上之后这才面色稍微好看了些,“公主抱歉,我家小姐身子骨弱,如果您没有什么要事那……”言下之意竟是带着逐客的意味了。
“……”茜月公主闻言,眉宇微微平紧蹙着,纵然是有求于人但到底是公主之身,哪里容得到一个丫鬟来教训;连带着看向顾瑾汐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考量。
顾瑾汐低下头,赶紧轻喝一声,“半夏!住口!”说着抬起头看向茜月公主,嘴角透着几分懒懒的笑意,“是我管教不严,瑾汐在这里给茜月公主配个不是。”
“是奴婢僭越了。”半夏也非常识趣地低下头,朝茜月公主恭谨地福了一礼道,“如果奴婢有什么冒犯的地方,还请茜月公主不要放在心上。”
看着顾瑾汐和半夏主仆两人一唱一和,倒是让茜月公主发怒也不是,不发怒也不是;胸口憋着口气不上不下,想发泄都没有地方发,只能生生地忍着;到了现在如果她还不知道顾瑾汐是故意的,那就当真是白活了,闭上眼深吸口气,抬起头看着顾瑾汐,“顾小姐,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之前的事情是我皇姑姑对不起你们顾家。”
“对不起?”不等茜月公主说完,顾瑾汐眉梢浅扬,深凝着茜月公主,她是该说她太天真还是该说她太单纯;因为夏惜柔,他们顾家所遭受的这一切难道就对不起三个字就将他们打发了?自己的身子倒是小事,多调理一段时间也罢,总会慢慢好起来的,可是大哥呢?催命的毒在体内多盘桓一日都是危险,更遑论使队那么多条人命。
茜月公主被打断之后,所有的话都噎在喉间,不上不下。
只瞧着顾瑾汐低下头,眸色清冷,嘴角微微勾着,却没有丝毫的笑意,“如果只是这样,那茜月公主还是请回吧,我顾瑾汐区区民女,怕是帮不上茜月公主的忙!”
夏茜月因何而来,她并不笨,自然能够想得到。如今朝堂之上,秦睿拼上王位都要夏惜柔血债血偿;无论秦睿与皇帝的关系如何,至少表面上他还是太后最疼爱的幼子,还是先帝钦封的睿王;这一点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就算是皇帝也需要郑重的考量。如果皇帝妥协,夏惜柔真的被以西楚律法论罪,到时候对夏凉国而言是*裸的打脸,偏偏他们又是如今名义上的战败国,想要出头都得考量考量利害关系。想要保全夏凉颜面,唯一的办法,除非秦睿主动撤出不要咄咄逼人,那些个所谓的大臣,没有了领头人也就只能作罢而已。只稍微想想,秦睿出头是为谁?正所谓解铃换需系铃人,只是这茜月公主能找到蘅芜苑来究竟是对她自己太自信,还是太高估了她顾瑾汐的度量。
“顾小姐何必将话说得这么死。”茜月公主闻言,眸色沉了沉。
“那依公主看来,我顾瑾汐应当如何?”顾瑾汐猛的抬起头,眼尾轻挑,就这么怔怔地看着茜月公主,眼底带着浓浓的嘲讽之色,“贵国的惜柔公主对我所做的事情需要让我一件一件的列举出来吗?”她说着低下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语气淡淡,带着无尽的凉薄,“别的尚且不说,那夏惜柔不是嚣张得很吗?我凭什么要帮你们夏凉,茜月公主也别忘了,因为夏惜柔,我的大哥如今还躺在床上生死未卜!”
来茜月公主抬起头,感受到顾瑾汐那咄咄逼人的视线,顿时身子往后缩了缩,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不敢跟顾瑾汐直视,只能低下头,“这件事情,我也很抱歉!”
言语之间竟然是放下了公主的架子。可就算这样也无法磨灭顾瑾汐心中的愤怒,对于夏惜柔她不会原谅的。重生而来本就是为了守护那些自己所想要守护的人,既然夏惜柔有胆子对自己的大哥动手,那想必也早就已经想好了事情败露之后所要承担的后果。
“那对茜月公主所要说的事情,瑾汐也很抱歉。”顾瑾汐低下头,眼底尽是清明。
“……”茜月公主见状,闭上眼深吸口气,转头朝秋若使了个眼色;秋若立刻会意地点点头,将夏凉所有的下人全都领到屋外;至于半夏和青黛,她已经选择性的无视了;现在是她要求顾瑾汐,哪里还敢有什么要求,“顾小姐,我们就不能心平气和的谈一谈吗?”
顾瑾汐转头望着窗外,雨幕中烟雨朦胧的景儿;那新开的水莲飘在湖面,迎着雨,显得那么的夺目耀眼,她深吸口气,却是发出淡淡的一声冷笑,“谈一谈?可以。”
“……”茜月公主闻言,原本一直悬着的心这才算是稍微放下了些。
“只要茜月公主能拿来催命的解药,想谈什么都随茜月公主您。顾瑾汐稍微顿了顿,这才接着道;眼瞧着茜月公主的面色白了、青了,黑了,紫了;顾瑾汐却是眸色清冷,连脸色都没有丝毫的变化,她嘴角微微勾着,低下头,“我顾瑾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想要空手套白狼,茜月公主可是打错算盘了!”
“我没有!”茜月公主早已经是眉头紧皱,闻言赶紧开口反驳道;可感受到顾瑾汐身上越发凌厉的气势,她也只能沉沉地叹口气,低下头压低嗓音,“催命的解药我也没有。”
顾瑾汐闻言,原本心头还带着的三分希望顿时就磨灭了,转头,“既然如此那茜月公主还是请回吧。”如果真的注定了大哥此乃生死劫难,如果大哥真的逃不过这次,那夏惜柔必须给大哥陪葬,还有他们夏凉,总有一日,她会让夏氏皇族给大哥陪葬!
“不是,顾小姐,催命是皇姑姑私自下的,我也不知道。”茜月公主听了顿时有些急了,“我可以去跟皇姑姑谈谈。”
顾瑾汐嘴角斜勾,眉梢浅扬,“我顾瑾汐不是什么都不懂的三岁孩童,我只有一句话想要我劝睿王放手不是不可以,但有一个前提,拿催命的解药来换!”
“……”茜月公主闻言,眉头紧皱。
“除此之外,免谈。”顾瑾汐语气清冷,透着清冷又带着一股不容违逆的气势,那模样让茜月公主都不由自主地从心底生出一股畏惧感。
抬眸深深地打量着顾瑾汐,精致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敲到好处的唇,五官单分开就精致无双;合起来更是宛若那只有神话中才会有的仙子般,清灵绝美的容颜透着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如果不是她眉宇间蕴着的隐怒,怕是连她都会怀疑顾瑾汐是不是随时都会飞升成仙。猛然又想到自己在驿站时,听到驿站宫女们的闲聊,凉都中有那文人戏称顾瑾汐“不是人间富贵花,九天瑶台落凡家”,如今看来倒果真如此。而且她的眉眼,瞧着,不知道为什么,茜月公主总觉得有几分熟悉的味道。
顾瑾汐倒是没有心思去猜测茜月公主的想法,只是低下头语气淡淡的,“茜月公主,请吧!”
“顾小姐难道我们真的就没得谈了?”茜月公主眉宇颦蹙,显然不想就这样结束;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冒着瓢泼大雨前来,就得到了这样一句话,她不甘心。
“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是茜月公主的哥哥,茜月公主还会说出这样的话吗?”顾瑾汐嘴角微微勾着,噙着清寒薄笑,眼底不带丝毫温度,“顾瑾汐只是常人,考虑的也是平常人会考虑的事;我做不到这么大度的原谅想要我的命,想要我大哥命的人。本小姐有些乏了,青黛、半夏,送客!”
“茜月公主,我家小姐身子弱,您还是请吧。”半夏低下头,朝茜月公主恭谨地做了个请的姿势;青黛同样,两人一左一右将茜月公主夹在中间。
茜月公主见状,凝着顾瑾汐那虽然已经竭力隐藏可却仍旧透着疲累的神色,低下头,薄唇微微抿着,“打扰了抱歉,本公主改日再来探望,希望那个时候,我们能心平气和的好好谈谈。”
“那茜月公主可是要尽快了!”顾瑾汐低下头,眉宇间带着浅淡的笑意,可是细细看去那笑却是带着无尽的嘲讽和狠戾,“毕竟时间不等人,顾瑾汐的耐性也是有限的。”
茜月公主闻言,身子顿时僵了下,面色早已经难看到了极致,“本公主明白!”
“请恕瑾汐不远送了。”顾瑾汐凉凉道。
“……”
送走茜月公主,半夏将支着窗户的木棍取下来,又着人备了炭盆,屋子里的温度很快就暖和了起来;她看着顾瑾汐那稍微恢复了血色的脸,也算是稍微松了口气,“小姐您也真是的,干什么要为了那茜月公主惩罚自己。”说着,抓着顾瑾汐的手,“您的手都快冻成冰棍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顾瑾汐不着痕迹地将手从半夏手中抽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死过一次重生而来的缘故,她的身子一直就偏凉;前世的时候,虽然身子骨稍微弱了些,可却没有这般的情况。不管她怎么调理,都改变不了。
“小姐您还说。”半夏似乎也觉察到了顾瑾汐的情况,沉沉地叹了口气,低下头,“不过咱们这么对待茜月公主真的没有关系吗?”
毕竟是丫鬟,骨子里都带着尊卑;就算不是西楚国的公主那也是公主,她们今天这样的态度如果换了西楚的任何一位公主怕是都要闹翻了天去。
顾瑾汐低下头,“公主?哼,正所谓落草凤凰不如鸡,现在可是她夏茜月求着我顾瑾汐,不是我顾瑾汐求着她的。更何况,你以为她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蘅芜苑拜访?”
“为什么?”半夏面带不解,眉宇颦蹙。
“不过是有人给她支招罢了。”顾瑾汐低下头轻笑一声,这个主意是谁出的,她不用想都知道,除开楚凌阳,如今这茜月公主能够找的没有旁人。
以为用这种方法就能让她消气了吗?太天真了,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哄哄就满足的小女孩了,她很现实,想要她开口劝诫秦睿可以,夏惜柔的命她不会留下,催命的解药必须拿来!
半夏闻言却是不解。
“有些话听听就好,不用太明白的。”眼角睨着半夏那皱成一团的脸,顾瑾汐在心中摇摇头轻叹口气道。
半夏低下头嚅了嚅唇,半晌没有说话,抬头看着顾瑾汐,寂静与欲言又止,到底是没能忍住问了出来,“大少爷体内的毒,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顾瑾汐闻言,顿时就沉默了。
以前师父虽然不限制她翻看手札,可是对她教授的医术相关却并不多;除开针阵是因为她天赋超凡,几位师兄师姐没有人能承袭衣钵,余下的大都是她自己摸索,偶尔师父也会指点一些。师父一生,研究毒药无数,可偏偏催命,因为失传已久,并没有任何记载。
如果能够寻到催命的配方,她或许还能够根据配方寻出解药来;可偏偏,催命这种早已经失传的毒药,哪里还有配方;如果真的有配方,也就说不上是失传了。夏惜柔究竟是从哪里寻来的催命,她甚至都非常的怀疑,夏惜柔说的没有解药,或许是真的。只是她内心固执的不肯相信。
瞧着顾瑾汐那情绪低沉的模样,半夏嚅了嚅唇,低下头,“小姐您要不要先回床上躺一躺,看这雨势,一时半会怕是停不下来的了。”
“不妨,你们去忙吧,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明白的。”顾瑾汐无力地罢了罢手。
青黛和半夏对视一眼,相顾无言。
从蘅芜苑出来,秋若早已经是气得面色苍白,连身子都微微颤抖着,瞪着蘅芜苑那朱红色高耸的大门,端严的牌匾,就只觉得气不打一出来。
“公主,那顾瑾汐可当真是太不是抬举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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