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愿正眼瞧得分明,可不经意抬头还是能看到那御位之上龙袍加身,戴冠冕而玉旒垂面的那人。高湛还是成了皇帝,这本该他一早便知晓的事情,却影影绰绰变得如同梦里的情境。他该如何?欣喜或是悲切?如今九叔为君,他为臣,日后处境真当是吉凶未料,险象环生。
不经意叹了口气,无奈一笑摇了摇头,当日下不了手,今日便不该忧愁。
“四弟怎么了?陛下初登大统,你似是不太高兴?”孝瑜先前还和中书省的同僚相谈甚欢走于前方,不知何时已然在子莫身侧了。
“大哥怎么又折回来了?我以为你早到了九华台了。”子莫叹道。
“哈哈哈,身手了得的兰陵殿下此番夸赞于我,可是让我却之不恭受之有愧了!长恭自己神游何处啊,连我来了都不知晓。”孝瑜笑道。
“大哥,你也别拿我打趣了。我这又跪又拜一天了,脑袋和身子都昏沉,只想早早回了自己府里歇息才好,不过。。。。。。”
“不过陛下设宴,满朝文武无一人缺席,你兰陵王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大哥这话你得小声点说,什么勉为其难?让旁人听去了传到皇帝陛下耳朵里,怕是弟弟我又开罪了当今圣上。”子莫拉着大哥的袖袍又走慢了些,拉开了与前方大臣们的距离。
“哎?我记得我们兄弟之中九叔叔最疼爱的便是长恭你了,何时会有开罪一说?哈哈,莫非是长恭知道皇帝陛下对四弟你格外开恩,皇恩浩荡,便不觉谨小慎微起来,免得让人说你仗着有陛下撑腰,便目中无人?”孝瑜调笑道。
“大哥!你。。。。。。”子莫刚要和大哥发几句牢骚,虽说只是兄弟间的玩笑,可在他听来,倒是字字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命门上。
“大哥,四弟若是不舒服,便还是让他早点回府歇息吧,晚宴之上人多嘈杂,想来四弟便也是不想参加的。”说话的是高孝琬,他方才离了文昌殿便说有事要让子莫先走,没想此刻倒是赶了上来。
“三弟,你可不能如此惯着四弟,今日九叔新帝登基,如若四弟一人不给陛下颜面不告而别,可想而知文武百官会如何作想,这可不是任性妄为的时候。”
“陛下那里,自然有我来解释。四弟不擅饮酒,还是早些回去吧。”孝婉平日里温雅如玉,没想今日却毫不退让,执意要子莫回去。
子莫看着大哥三哥争执不下,也是看得甚为突兀。
“打住打住!二位哥哥何故这般争执?我何时说了不去赴宴了?”子莫问道。
“是啊孝琬,我们四弟何故不去陛下的筵席?他可没说不去。”孝瑜问道。
高孝琬一听子莫说要去赴宴,心头怒火中烧,眉间怒色而起,重重问道:“你当真要去?”
子莫愣神,不知三哥何故如此脸色,不谙缘由点了点头,没想,他此举让三哥怒意更甚。高孝琬上前一步,正要发作,乐安王高励循声而来,急急喊道:“哎呀河间殿下,殿下,你让我好找啊!何故走得如此之快,方才聊得正是欢畅,一转眼就把老夫给撇下了。”
那乐安王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叫住了忍不住光火的高孝琬。
“叔父大人安好!”子莫和大哥孝瑜见了高励前来恭敬行礼。
“同好同好,大殿下,四殿下安好。”高励笑眯眯的,一派喜气,顿时高孝琬凶神恶煞的样子也没那么引人注目了。
“二位殿下怎么还没去九华台呀?新帝登基特设的宴席切不可迟了去,要是迟了,陛下可是会觉得你们这些侄儿不够恭敬的。”乐安王笑呵呵道,一手顺势拖住了高孝琬的袖子。
“是,侄儿即刻便去。”孝瑜拱手道,说完,拉着子莫便要一同走。
子莫看看三哥脸色不妙,又不解其中缘由,便只能傻傻笑了笑,和三哥道:“三哥,那我先和大哥过去了,你也要快些来才好,方才想着你为何走得如此之慢啊,原来是陪着叔父大人逛皇宫了,如此甚好,叔父大人久未回邺城了,是该陪着多走动走动。”子莫拱手与乐安王施了一礼,想着三哥不悦便也是因着怕他又醉酒失态而动了肝火,回府和三哥开导一番便可,就先跟着大哥往九华台去了。
高孝琬垂目,手蜷成了个拳头,紧紧握着,眉目紧拧。
“殿下啊,您答应过老夫什么?忍!您如此大动肝火我虽不知其中缘由可却着实为殿下您的性子担忧。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其一,能喜怒不露于色为其二,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忍他人所不能忍,没有把握之前切忌显山露水,大白于天下!”乐安王沉声道。
。。。。。。高孝琬似是领了其中要害,知晓他便是此刻强行拉着四弟回去那高湛便也不可能对长恭放手,高湛已然成了天子,他此刻不能忍,和皇帝撕破了脸面也只是让长恭落人口舌成为笑柄。
是,他必须忍!即便肝肠寸断,痛心疾首,他也只能忍着,忍到那能一触即发一举成功之时,方能救长恭于水火!